荒郊處有一間隐秘的小屋,原色的木闆未經塗抹,沒有任何裝飾,還透着隐隐的木材淡香,一看就是新建落成。
屋裡,懷情正在調試神解樂的弦。
謝思存坐在他對面,态度十分恭敬,“老師,您看上去很開心。”
懷情和她在一起時也戴着面具,聽她這麼說還有些新奇,“怎麼看出來的?”
謝思存面上平靜,但手指忍不住放在大腿上反複揉搓衣料,“我們也一起生活這麼多年了,對您還是稍微有一點了解的。”
說及此,她趕快搖搖頭,“我隻是胡亂揣測,如果惹您不快了是我的錯。”
“隻是普通聊天而已,這麼拘束做什麼,你就是太内斂了。”懷情撥起剛調好的一根弦,十分滿意它的音色,“沒想到祝樊這麼沒用的人真能和太子牽上線,省我好一番功夫。”
“成德确實不聰明,隻要能接近,控制他是輕而易舉。”謝思存心不在焉道,“那個,請問我最近的刀法練得怎麼樣?您還滿意嗎?”
懷情停下動作,嘴角一如既往地上揚,“你當然很好,不然我也不可能這麼多年隻挑了你學習謝家刀,連裘殺都沒這個殊榮。”
“真的不是因為……?”謝思存張了張嘴,把堵在嗓子眼的話咽下去,“謝謝您的誇獎。”
“你的未來有無限可能呢,赤業已經是你的囊中之物。”懷情忽略她的未盡之言,“成德的眼界太狹窄了,竟然對真正的猛虎視而不見,轉而去害那些無能親王。”
“您的意思是?”
“常樂長公主成煜,和她宮中的眼線。”懷情把一張對折的紙推到她面前,“那位眼線究竟是誰我沒入宮也隻能推測,可能是二公主。但無論是不是,今日聖壽節晚上舉行宮宴,你和昭善去探探她。”
謝思存拿起紙打開,“這是成德給的地圖和守衛輪值路線?阖宮上下都去參加宮宴,後宮的防守比平常松了近一半。”
“已經讓祝樊托他給你們安排了進宮路線,到時候小心行事,早點出來。”懷情道。
謝思存收起地圖,“我明白。”
懷情透過蒙着層紗的面具看向她收地圖的動作,發出一聲微不可察的笑,“既然如此你就先出去吧,我想休息一會兒。”
“好的。”謝思存鞠了一禮,退出房間。
瞿昭善已經在外面等她很久了,見她面色不好趕快上前,“怎麼了?懷老頭說你了?”
“沒,就是我最近有些心事。”謝思存早就習慣了她的出言不遜,也沒有阻攔。
“誰惹你不開心?”瞿昭善拉她坐到樹下的大秋千上,“我去把他殺了。”
“嗯……”謝思存雙腳點地,和她一起輕輕蕩起來,“你覺得,我比不上謝不暮嗎?”
“啊?”瞿昭善完全沒想到她會這麼問,“我也沒和她正面打過,不太清楚。不過在我眼裡你肯定比她好啊,你可是赤業的下一任教主!”
“嗯,謝謝你。”謝思存微微笑了一下,整個赤業隻有瞿昭善能讓她感到輕松。
雖說懷情是她的師傅,是把她從死人堆裡救出來的恩人,可她總感覺自己和他之間有着很遙遠的距離。
盡管這麼些年來他從未對她發過脾氣,還傳授她謝家刀,但她心底一直隐隐認定他對于自己的感情隻是浮于表面。
關于她的長相懷情一直沒有隐瞞,她知道自己長得很像謝展,上次在杏林道第一次見謝不暮,她着實被她們極為相似的容貌吓了一跳。
可更令她震撼的是謝不暮的功夫,在那種狀态下她竟然接不住撼海一擊。
謝思存對懷情有着對師傅的崇拜,一直渴望他們的關系能夠像尋常人家的親戚一樣。可她好像能看出來,懷情瞧不起任何人,不止是她,連元正雲和裘殺兩個武功高強的人也是如此。
隻有謝不暮,她能感受到懷情真的會正眼看她,甚至會欣賞。
“頹山啊……”謝思存看着自己的刀,這是懷情送她的,也是由他親自取名。
謝家人各個狂傲,謝展的不克刀和謝不暮的撼海刀都明晃晃标示着她們有當天下第一的野心。
可是她的脾氣真的很溫和,溫和到有些無趣,她隻是一個被“賦予”了這個姓氏的普通人,連當影子都不夠格的庸人。
“發什麼呆呀。”瞿昭善撞向她的肩膀,“别總多想,那個謝不暮又活不久,你可是我們赤業的天才,有什麼好擔心的!”
謝思存壓下那句“可謝不暮在我這個年紀都快趕得上武林榜第一的謝展了”,握了一下瞿昭善的手。
“我們今天晚上有行動哦。”
“什麼什麼?”瞿昭善立刻來了興緻,“又是和永晝樓的人打?能不能見到白崚川?還有那個席貳叁,我可喜歡她了!”
“不知道呀,是去宮裡刺殺二公主。”謝思存看向她僵硬的假肢,“你真的喜歡她?”
“可不是嗎?殺她之前我一定會把她的手一片一片切下來,然後把烙紅的鐵塊接在她的肩膀上,讓她也嘗嘗戴假肢的滋味!”瞿昭善獰笑,一想到那場面就興奮。
謝思存拍了拍她的腦袋。
席姑娘,你自求多福吧。
“阿秋!”走在宮道上,席貳叁打了一個驚天動地的噴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