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那我們就一件件說起。”謝不暮繞着擂台走了半圈,停在肖乾面前,“首先,是你們葬劍峰。”
肖乾心下一驚,“我、我們曾經起碼是樂善好施的天下第一劍派,這點毋庸置疑。”
謝不暮眉峰一挑,眼神嘲弄,“看來連這位葬劍峰新上任的掌門都不清楚自家前輩到底做過什麼惡事。
“事情要從二十多年前說起,那時孟崇還隻是葬劍峰的少主,他和同門組成了三人小隊遊曆江湖,那兩位同門少俠,一個叫白瑾,一個叫……元正雲。”
此言一出,滿座皆驚。
“元正雲不是赤業的教主嗎?你的意思是他原本是葬劍峰人?”成蔚問。
“沒錯。”謝不暮點頭,“孟崇愛戀元正雲多年,甘心為他動用權勢隐瞞身份。”
說到這,她看了白崚川一眼,将白瑾和元正雲的關系一筆帶過。
“據說元正雲從前仰慕白瑾,于是孟崇為了能再度見到夢中情人,囚禁曾和自己遊曆天下的同門好友,以此逼他露面。”
“瘋子吧?!”戚萋萋聽得瞠目結舌,“他一個正派掌門受人敬仰,背地竟然和邪教沆瀣一氣?”
“也不算沆瀣一氣啦,畢竟人家元正雲不喜歡男人。”謝不暮攤開雙手,目光似有若無掃過九霄樓的轎子,“隻不過這元正雲有一個親妹妹,孟崇為了能有一個和元正雲長相相似的孩子睹人思人,誘騙了當時還年輕的妹妹與他結婚,誕下孟修傑後就将其殺害。”
“你、你編出這麼多故事有什麼證據?”肖乾憤怒地指着她,全身都在顫抖,“孟掌門的為人全越州都知道,你憑什麼在這信口胡謅?!”
謝不暮看向把武林盟圍得水洩不通的百姓,“你們談論這些事的時候會講證據嗎?”
百姓們面面相觑,下意識有些心虛。
“我們隻是講閑話,别人信不信那是他們的事,故事的源頭又不是我們……”
“你看,人言可畏啊。”謝不暮從衣袖裡取出一枚玉石丢給肖乾,“這是孟崇寝院密室的鑰匙,想要證據就自己去找吧。”
肖乾倉促接住玉石,看她說話如此有底氣,完全無法反駁,隻能盡全力保住葬劍峰的顔面,“我也不知孟掌、孟崇的私事,我自會查驗一番再給大家一個交代,至于我們葬……”
“你不會是想說你們葬劍峰都是良善之輩吧?”謝不暮打斷他,“那麼褚翊的死,又是誰造成的呢?”
肖乾汗毛倒豎,脊背發涼,“她勾結赤業,咎由自取!”
“不該吧。”百媚殺單手撐住自己的下巴,眼神冰冷地盯着他,“據說你們在褚翊長老的房内發現了和赤業來往的密信,怎麼之前一點疑點都沒有,到掌門之位空懸時一下就暴露了?”
謝不暮萬萬沒想到百媚殺會在這個時候開口,但還是順着她道:“而且那段時間葬劍峰新來了一位叫秦佪的老師,他才是元正雲通過孟崇安插的細作。這秦佪知道你們對褚翊心存忌憚,故意安排了所謂密信用來搜查。”
其實這些事是她真假參半編造的,秦佪究竟是不是赤業的人還不清楚,但這樣說于場面最有利。
人群再次哄鬧起來。
“早聽說葬劍峰的長老中褚翊是最強的,她說的很有可能啊。”
“而且聯系上孟崇和元正雲的關系,那個秦什麼的确實很可疑。”
“秦佪确有此人。”蘇濟運作證,“當初他開課許多外派徒生都去聽講了,他很針對褚翊長老的門徒白崚川以及她當時的好友。”
“還真是,我一直覺得他對林有木的态度很奇怪,這樣就說得通了。”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彼此補充話中漏洞,用一個又一個不确切的猜測編織成一張牢不可破的網。
“你們五個長老夥同赤業細作陷害同門,另外四個已經死了。”謝不暮飛掠上前,一刀抹了肖乾的脖子,“你也别獨活啊。”
那顆無人在意的玉石滾落在地,被驚慌逃竄的葬劍峰徒生碾入塵埃。
百姓們瞬間因她大開殺戒的行為躁動起來,争先恐後想要逃離,生怕下一個被殺害的就是自己。
謝不暮無奈地再次拍拍手,“我今天隻殺這一個人,你們不要怕,我故事還沒講完呢。”
“你到底還要做什麼?我們都是正直樸實的老百姓,你有什麼不滿去和江湖人士讨論啊!”一個年過半百的男子大喊。
“想湊熱鬧的是你們,想逃的也是你們,真奇怪。”謝不暮話是對他說的,步伐卻邁向了跌坐在擂台的趙正良,“盟主,為了不讓你妨礙我接下來要講的故事,委屈你一下哈。”
“什麼?”趙正良還沒做出反應,右腿就被卸了下來。
“剛剛說其他門派的事你聽得津津有味,接下來事關武林盟你可就坐不住了。”謝不暮後退兩步,從懷裡緩緩取出一本冊子。
趙正良隻憑書角就認出了她拿的是《九巧書》,“等等、住手!”
謝不暮三兩步躍上武林盟東邊立着的三丈高的柱子,這根柱子算是華京一個标志性的物什,象征着“日出東方”。
“敢問這是不是由武林盟看守的武林至寶《九巧書》?”謝不暮氣沉丹田,說出的話足以讓在場所有人都聽清楚。
趙正良顧不上右腿的疼痛,一瘸一拐地站起身,“這、這不……”
“盟主不好了!”恰逢此時,幾個武林盟徒生驚慌失措地跑過來,“《九巧書》不見了!”
謝不暮沒忍住笑了一聲,她昨夜給這幾個徒生用的無形香剛好夠他們睡到這時候,隻是沒想到他們真的這麼蠢,堂而皇之喊了出來,白費她安排的人手。
孫慶先發制人,“謝不暮!你時隔八十年再度盜取《九巧書》是何居心?”
趙正良想制止他已是來不及,隻能低聲咒罵一句蠢貨。
謝不暮看着地面上渺小的人們,其實這麼高還不夠。
還不夠。
想撕裂這片天。
她舉起那本江湖人人向往的《九巧書》,興緻缺缺地翻了幾頁。
五行相生相克,可共存于天地自然;各家功法各不相同、相互掣肘,可存在于整個武林,卻不可能存在于一個人身上。
哪怕是熟悉多種功法的她也不過是在謝家刀的基礎上使出它們的“形”,無法徹底吸收其中的“意”。
所以她在“上輩子”就對這号稱江湖百家武學的集大成之作十分好奇了。
昨夜一觀,也确實沒讓她失望。
“大家都聽說我曾盜取過《九巧書》并散發給謝家諸人吧。”謝不暮扯斷《九巧書》的脊線,随手一揚,“今日就再盜一回,邀天下共賞。”
書頁紛紛揚揚飄落,像一場不合時宜的雪,也像祭奠的紙币。
所有人都瘋狂地争搶起來,有人是想窺探一方絕學,有人隻是為了湊熱鬧。
一張紙好巧不巧落到白崚川手上,她翻來覆去地看。
是白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