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嬷嬷是程太妃自程家帶進宮的,自小一同長大,情誼非同尋常,想要從她口中套出真話難如登天,而且因程太妃之故無法動用大刑。
是以所有的酷刑都用在了蘇淳身上。
而昏迷中的沈持玉也仿佛陷入了一場無盡的噩夢,她的身體時而滾燙,時而冰冷,身子好像被重物壓着讓她無法動彈,她拼了命地想要呼救可嘴巴也像是被人捂住了,如何要叫不出聲。
渾渾噩噩地躺了數日,忽然聽到有人在耳畔低聲道:“你的仇人此刻都還好好的活着,你就甘心這麼走了?”
她的手被攥得生疼,心底升起一股巨大的怨氣。
籌謀了這麼久怎就倒下了,她不甘心,不甘心呐。
她的母親,她的外祖父,她自己的公道還沒讨回來!
“不……”沉沉的黑暗中,她拼了命地掙脫束縛。
沈持玉猛地睜開了雙眼,她大口地喘着粗氣,額頭上布滿了細密的汗珠。
“娘娘醒了!”一旁守着的紅豆喜極而泣,接着便傳來一陣踉跄的腳步聲。
沈持玉對上了一雙腥紅的眸子,她怔了怔,險些認不出來眼前這個邋遢的男人是誰。
“八哥……”
朱杞别過臉狀似無意地擦過眼角,而後走到她身邊一把将人攬入懷中,将整張臉埋入她的頸窩。
他哭了嗎?怎麼會有男人這麼愛哭呢?
她伸手,輕輕拍他的背。
就像他母妃去世的那個夜晚一般,陪着他,哄着他,驅散他因為害怕失去而生出的恐懼。
休養了兩日,她略略恢複了精神,望着窗前的一樹榴花問道:“蘇淳怎麼樣了?”
被關押審訊了五日,怕是已到了強弩之末。
梅蕊照實說了。
沈持玉依舊望着窗前的石榴樹發呆,似乎沒有聽到梅蕊說的話。
就在梅蕊以為她不會再問時,她忽然開口道:“帶我去看看。”
她的身子有些虛,尤其監牢之所陰暗潮濕并不适合去,偏她不聽勸,梅蕊無法隻好帶她去了。
“還是不肯服軟嗎?”徐洋看着地上渾身血污的女子,眸中情緒複雜,“還在等宸妃娘娘嗎,她前日已經醒過來了,卻遲遲未曾來救你,她在懷疑你。”
蘇淳有氣無力地靠着牆,看也未曾看徐洋一眼,厭惡地開口道:“你那麼想馴服我,是想要跟我做對食嗎?徐公公——”
她氣息微弱,最後三個字卻咬得極重,眸子轉了轉,死死地盯着徐洋。
不過是簡單三個字就點燃了徐洋的怒火,明明在這皇宮這種,每個人都這般稱呼他,偏這三個字從蘇淳口中吐出,讓他難以忍受,感到從未有過的屈辱。
他上前一把掐住她傷痕累累的肩膀,手指用力壓在她的傷口處。
蘇淳疼得皺起眉,身子抑制不住地顫抖。
她咬緊牙關,執拗地瞪着于洋笑道:“你囚禁我一年之久卻始終維持碰我,讓我猜猜……”
目光微微下移,她盯着他的下腹,笑得肆意而張揚,“你不會是個天閹吧……哈哈……”
徐洋卻像是猛然間被人掐住了命門,擡手狠狠給了蘇淳一巴掌,大吼道:“閉嘴!你給我閉嘴!”
沈持玉來到牢房外時,匪夷所思地看着眼前一幕。
徐洋踉跄着離開牢房,甚至忘記給她行禮。
沈持玉也并不在意這些,她蹙着眉頭看向蘇淳,她傷得似乎很重。
梅蕊上前為她把了脈,在沈持玉耳畔低語了幾句。
此前沈持玉也在懷疑,那日在禦花園碰到的一幕分明是有預謀的,蘇淳究竟知情與否,包括方才二人在牢房内發生的一切,難道都隻是做戲?
她彎下身子,默默看着蘇淳。
這個姑娘并不單純,少年時女扮男裝試圖證明自己,看到出身高貴卻困于内宅的沈持玉會鄙夷她,奚落她,甚至故意擠兌她。
可在沈持玉為難之時,卻願意冒險施以援手。
她知道世上的人不能用好人或是壞人來區分,人是複雜的,彼時的蘇淳與此時的蘇淳是一樣的,又并非完全一樣。
是人都會改變,都會成長。
就比如她自己。
長久的沉默之後,蘇淳眨了眨眼,道:“如果我說我從未參與此事,你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