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哥,你的母親正在看着你呢!”
二人唇齒相纏,聲音幾乎被他盡數吞入腹中,可偏偏他聽到了。
他眸中的炙熱在一瞬間冷卻,漆黑的瞳孔裡含着瘆人的笑意,他放開了她。
驟然獲得自由的沈持玉雙膝一軟,跪在了他的腳邊,發髻淩亂,雙眸濡濕,雙頰嫣紅,雙唇腫脹,唇色绯紅,透着不正常的水潤。
水綠色衣襟處繡着大朵大朵盛開的玉蘭花,滿滿的嬌媚地開着,被扯開的襟口處露出大片潔白的肌膚,幽幽閃着豔光。
他看着看着,眼中的笑意愈發濃了,俯下身來,蹲在她的面前,探出手指……
沈持玉當真被吓怕了,她不知道剛才那招還有沒有用,就在她恐慌不已之時,他卻捏住了她衣襟上的扣子,帶着淡淡濕意的手指劃過她的肌膚,輕輕扣上了扣子。
指尖順着她纖細的頸子拂上她的發,手指插進她的發絲中,驟然用力,迫使她的頭顱靠過來,抵上他微微汗濕的額頭。
“遲遲,下次你再用這招我會讓你知曉後果。”
淚水自雙頰滑落,此刻的她豔色攝人魂魄,波光粼粼的眸子裡隻有自己。
朱杞俯首,輕輕撷取她目中水珠。
“你走吧。”他起身走到窗前,不再看她一眼。
沈持玉扶着門框狼狽地站起身,她顫抖着手指理了理鬓發,連看都不敢再看他一眼,快速打開門,毅然決然邁入風雨中。
門開的瞬間,凄風苦雨襲面而來,吹散了室内的旖旎,也将刺骨的寒意浸入她的四肢百骸。
紅豆和晴雪慌張扶住她的身子,不等她們開口,沈持玉便道:“扶我走!”
雨水落在臉上,混合着淚水落入口腔,沒有任何人知道,那一刻,沈持玉喜極也悲極!
站在窗前的朱杞透過雕花窗棂看着沈持玉有些急促的步伐,心底突然堵得厲害。
明明不想吓到她的,明明告訴過自己循序漸進,明明一切都已按照自己的計劃進行,明明……可偏偏就差了一步。
他失控了。
山路不好走,風雨早已打濕了衣衫,她的臉被雨水沖洗得灰白,太過狼狽。
踉踉跄跄上了馬車,臨上車時忍不住向後看了一眼,回頭時腳被衣擺絆了下,整個人栽倒在馬車内。
沈持玉趴在地上開始哭,哭着哭着又笑了。
年少時不懂深情,待明了已是百年身,她與他終究隔着身份世俗的天塹,此生再難有結果。
她不想毀了他,更不想毀了沈家。
一切到此為止,也隻能……到此為止了。
腳踝處傳來劇痛,她仿佛又看見了舊年坤甯宮的海棠花,重重宮闱中,淡粉色海棠花開得正好,層層疊疊,一簇簇,一枝枝。
樹下的少年少女鈎鈎手指,相視一笑:“我們永遠不分開。”
回去之後,沈持玉便發了高熱,迷迷糊糊睡了幾日,醒過來後聽說白鹿案有了新的進展,有人看到京郊馬場的管事在宋冀年入京前幾日與晉王府的下人有來往。
事情牽扯到兩位皇子,且又是主審官員,按道理兩位皇子更應該避嫌才是,偏偏皇帝指明了要二人審理。
斜陽入戶,在棋枰上投下一抹光輝。
“白鹿之死與晉王必然脫不了幹系,但即便有證據證明是晉王所為,您也不能将之公之于衆。”徐先生面色焦急,他有一種預感,一旦秦王将手中晉王的罪證交予大理寺,他便會錯失儲君之位。
秦王冷冷地瞥了他一眼,随手落下一字,道:“徐先生何必如此驚慌,難不成憂心陛下會重罰晉王不成。”
徐先生知曉秦王誤會了,即便晉王殺了白鹿,左不過訓斥幾句,禁足了事,但與秦王卻是滅頂之災。
“殿下,這樣的案子何須動用兩位親王,陛下當真不知誰才是背後動手之人嗎?”
秦王撚着棄子的手微微停頓,朝中之人誰不知天子命二子查白鹿一案,是為了考究二子的能力,以此立儲。
可這案子着實有些簡單,倘是錦衣衛來查,怕是隻需一日便能查得個清清楚楚,難就難在案子牽扯了兩位皇子。
秦王腦中忽然升起一個可怕的想法,瞬間清醒過來,後脊也出了一身冷汗。
接着就聽徐先生道:“皇爺年紀大了,膝下隻有您和晉王兩位皇子,說句大不敬的話,百年之後,他最想看到的也不過是兄弟和睦,天下太平。”
朱杞頓時醒悟,身上出了一層冷汗,怪不得他一直覺得白鹿一案有些古怪。
明明一目了然的案子,内閣、大理寺、刑部卻各個唯恐避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