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子交給了秦王與晉王一同審理,那個京郊的馬場背後的東家與鎮國公府有些關系。”沈太傅說到此處,不由看了沈持玉一眼。
果然見到沈持玉臉色有幾分蒼白,鎮國公府與秦王府是姻親,秦王妃便出自鎮國公府。
她勉強笑了笑,道:“我累了,先回去休息了。”
怎麼就忘了呢,秦王也成過親的,當年她與宋冀年成婚後不久便傳來了秦王與鎮國公府嫡女定親的消息。
那時她親手準備了禮物,還寫了一封信恭賀他。
可三年過去,她都未曾收到回信,自此二人再無書信往來,她以為他貴人多事,心底始終将他視作最信任的朋友。
可三年後的第一次見面,他就騙了她。
二月初二,龍擡頭。
沈持玉下了馬車,看了看布滿陰霾的天色,心中不由升起幾分憂色。今日是母親的忌日,往年她不在京城,今年說什麼也要親自祭奠母親。
她的母親未婚産子,按照族規是不能入沈家祖墳的,沈太傅便将她葬在了南山上,聽說這二十年來外祖父從未來此看過母親。
沈持玉不知道是不是外祖父心中仍舊不肯原諒她,但她知道外祖父變了,從前他從不許沈持玉來南山祭奠亡母,可今早出門時,外祖父忽然叫住了她,像是陷入了過往的回憶中,面上露出傷懷之色。
“你母親最喜歡吃徐記的蛋黃酥,記得給她帶一些。”
沈持玉重重點頭,眼裡有笑,笑中是滿滿的濕意。
上山的路并不好走,冢樹叢雜,人迹杳然,沈持玉走得艱難,中途竟然碰到一個下山的中年男子,他身後的仆從手中拎着籃子,裡面放的也是祭祀所用之物。
男人四十許,戴着鬥笠,周身萦繞着一股不怒自威的氣勢。
盡管隔着鬥笠,她還是覺察到了對方不善的目光,今日出門她帶的人不多,出于警覺,沈持玉讓開了道路,直至男人走遠才繼續上山。
仆從一路為她砍折擋路的草木,隻是荒草中似乎隐隐有砍折的痕迹,分明有人早一步來過,待來到母親墓碑前,沈持玉才發現碑前已擺滿了祭祀的物品,其中還有一盤蛋黃酥。
沈持玉一眼便認出這蛋黃酥是徐記所售,她站起身四處張望,心也跟着怦怦狂跳起來,是誰祭奠的母親?
她不由想到剛剛上山途中遇到的男子,那人是誰?是母親的故交,還是她的……父親?
“快,下山找到剛才那男人!”沈持玉慌忙遣人下山追上那人,她自己則跪在母親墳前久久不能平靜。
當年母親未婚先孕生下她遭到族人厭棄,死後族中長輩不許她葬入祖墳,外祖母哭得眼睛都快瞎了,即便外祖父以權勢相壓,族老也隻給了他一個選擇。
要麼沈碧梧入祖墳,要麼沈持玉入族譜。
二者隻能選一個。
到底是活人比死人重要,外祖母咬牙選擇了第二條。
所以曾經那個名動京城的明豔女子隻能葬在這荒無人煙的亂葬崗,化作一柸黃土。
她看着面前墓碑,眼底空茫茫的,沒有任何情緒。
下山的路順暢了許多,隻是未及下到山腰天空便落起了細雨。
初春,乍暖還寒,一場雨卻比寒風更加冰冷刺骨。
盡管早有準備,但山風凜冽,手中的油紙傘被吹得東倒西歪根本無法握住,更别說一身衣衫早被雨水打濕。
紅豆指着遠處的一戶人家道:“姑娘那裡有戶人家,不如您先到裡面避會兒雨。”
沈持玉此刻凍得牙齒打戰,手已握不住傘柄,腳更是凍得沒了知覺,聽到紅豆的話不由點了點頭,她确實有些堅持不住了。
紅豆快步走到門前,叩響門環,還未張口門就開了,開門的是個年輕的女子,生得極為清秀,似乎是早料到她們會來,不等紅豆說明來意,女子便熱情地朝她們招呼道:“天寒地凍的快進來吃口熱茶。”
沈持玉有些遲疑,那女人已握住她的手,驚呼道:“怎麼這麼涼,快進來烤烤火,可别凍壞了。”
她們此行六人,除了兩個丫鬟,還有三個功夫不錯的護院,方才一人下山找人,眼前還有兩個身強體壯的護院在,沈持玉略一遲疑便點頭道了謝。
入了院子,她才看到院中還系着兩匹馬,看品相皆是上上之品,她猜想這家人應是富貴人家。
堂屋的門打開,熱氣撲面而來,沈持玉凍得冰涼的臉頰被熱氣熏染,泛起淡淡的紅暈。
天色昏暗,屋内隻點了兩盞燈,光線并不太好,沈持玉剛走了兩步就察覺到屋内還有旁人,而且看身形應該是男子,她猛然止步,轉身便要回去,誰知門驟然從外阖上。
沈持玉大驚失色,正要呼救卻被人一把抓住手腕,下一刻嘴巴被一隻冰冷的手捂住。
她驚恐地瞪大了眼睛,對上朱杞那雙過分明亮的眸子,沈持玉的心跳有一瞬的凝滞,有那麼一刻甚至深陷他溫柔的眸子裡無法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