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兩句解釋清楚,但個中辛酸隻有郁熹自己知道。剛穿來那會兒好不容易退了燒,又要為吃飯發愁,她還有恐人的毛病,讓本就艱難的處境越發雪上加霜。
不過她現在有了生意,還白得時雨這麼個好幫手,日子也是好起來了。
等解決了惡鄰,她一定要狠狠開張!
時雨眼看着郁熹臉上莫名燃起鬥志,原本想要安慰的話說不出口,隻好在心裡淺歎一聲。
似乎不管遇到什麼困難,郁姑娘總能輕描淡寫講出來,沒有抱怨也沒有憤恨,心性之堅韌連他都有幾分歎服。
而堅韌的郁姑娘,此時正在嚴肅思考如何避免周若依上門,一方面是不能被唐霜發現她還是個活人,另一方面,她實在應付不來一個十三歲的陽光開朗小女孩。
白日在吃飯睡覺紮紙人中很快過去,到了子時,郁熹熟練地換好衣服上好妝,帶上得力好助手又要去隔壁演戲。
明明隻是第二晚,郁熹對這種“到點上班”的生活已經感到無望。嗚嗚,能不能給她也來個金手指,比如分身之類的?
認命地從牆頭的梯子翻過去,時雨已經先一步被她派去吹點助眠的東西。
說起來真得感謝那個賣她符紙的老道士,不僅賣的真符紙,還贈送了她好些助眠粉,郁熹默默為自己曾經懷疑過她抱歉一秒鐘。
隻是她剛雙腳落地,時雨從一邊走了過來,低聲道:“不對勁,情況有變。”擡眼看見郁熹因翻牆而鳳冠歪斜,自然地伸出手幫其整理,卻在收回手時怔了片刻。
郁熹并未注意此舉有何不對,更在意時雨說的話,低聲催促:“什麼不對?怎麼了?”
時雨收回手,避開郁熹的視線率先往前走:“跟我來。”
兩刻鐘後,郁熹知道哪裡不對了,兩間屋子都空無一人!不僅如此,連妝奁、衣櫃全都空空蕩蕩。
郁熹甚至懷疑過這邊是不是也有類似地窖的暗室,但她和時雨将角角落落都檢查了一遍,愣是啥都沒有發現,不得不接受一個事實。
唐霜跑路了!
腦袋有些發懵,郁熹幹脆在主屋的門檻前坐下,疑惑道:“我把唐霜吓跑了?”
雖然她不是沒有想過這種可能,但以原主對她的了解,唐霜應該不是這麼容易放棄的人啊?
就算要跑路,也不會跑得這麼幹脆果斷,至少會先掙紮一番,畢竟她家的财力還不支持搬走,而現在七天的計劃才過了一晚!
不過就事論事,郁熹還是挺滿意這個結果,既不用同仇家做鄰居,又不用辛辛苦苦來演戲。
不如說,這是她預想中最好的結果。雖然悄悄詛咒過害她的人直接暴斃,但真要她動手還是不怎麼敢的,而唐霜在準備不充分的情況下搬走,路上也會吃不少的苦。
這可不是一個太平的世道,各自做了一次推手,也算扯平了。
就是連累馮姨也要一起搬走,在原主的記憶裡,她還算是一個親切友善的鄰居,會偶爾在她被弟弟欺負時,偷偷給她上藥。
這樣一想,其實唐霜也幫過原主一兩次,教她怎麼反抗弟弟,可惜原主不敢。
月光如水院内一片寂靜,想到這些,郁熹支着下巴看向頭上的月亮,幽幽歎了口氣:“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是唐霜不義在先,那就怪不得她以牙還牙,不管怎麼看她都不算狠心吧。
時雨原本靠在門柱上,同郁熹一起望着月亮,聽到這句話不由轉過頭,看着她的側臉略帶疑惑:“何出此言?”
雖然沒有記憶,但直覺還在。對于可憐之人,他隻會升起同情、悲憫、相幫一類的情緒,實在不明白“可恨”在哪裡?
“就比如這個唐霜,幼時的遭遇确實可憐,但她好不容易從泥沼裡爬出來,又想要害人,這還不可恨嗎?”郁熹悶悶道。
雖然對陌生人莫名其妙的惡意習以為常,但這不代表她會默默接受和毫不在意,任誰好好走在路上被瘋狗咬一口都會不爽的吧?
最可惡的還是那個吳弦,自己被結陰婚所害,還要将這份痛苦加諸無辜的人,還好人沒了!
時雨思索片刻,繼續道:“那如果是因為天災失去一切的人呢?他們也有可恨之處嗎?”
被紙人精噎了一下,郁熹惱怒地瞪了他一眼,把下巴埋進雙臂之間,一副不想開口的樣子。
隻是過了兩分鐘,郁熹緩緩開口:“這句話當然有局限性,并不對所有情況适用。人性到底是複雜的,很難一言以蔽之。”
她可不能把單純的紙人精教壞了。
時雨若有所思,看起來是把這句話聽了進去。或許以後看見可憐之人時,可以想想有沒有可恨之處?而不是一味地同情。
從根源上解決問題或許會更好?
這個想法一冒出來,時雨感覺體内的氣息有一瞬間地翻湧,仿佛冥冥之中有什麼松動了。
活兒沒得幹,郁熹賞了會兒月就自覺回家去,趟在睽違已久的床上安安心心睡了個整覺。
隻是第二天醒來,她盯着床帳兩眼放空。
不是,怎麼又做那些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