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前門傳來一道刻意放輕的開門聲,有人蹑手蹑腳地小跑過來,見到郁熹兩眼放光:“郁姐姐,你總算來了,我是真怕你餓死在家裡。”
周若依誇張地拍了拍心口,一張小嘴喋喋不休:“我每日都會看看包袱裡的東西,放心吧都沒問題,紅薯是昨日才換上的,面餅也是祖母昨晚做的,要是今日你再不來,我肯定要上你家去看看。”
郁熹垂頭視線飄移直盯着旁邊的柳梢,手上不自覺地摩挲着竹籃邊緣,等少女把話說完才從嗓子眼裡勉強擠出一聲“謝謝。”
可惡啊,她還是不會應付這種自來熟的活潑小女孩!
等把想說的話一股腦說完,周若依才好奇地看着時雨,眨巴眨巴眼問道:“這位公子是誰?”
時雨原本還有偷竊被人抓包的心虛感,見這位姑娘同郁熹相熟才明白是他誤會了,剛同對方對上視線,卻沒想這位姑娘往後退了半步,像是受到了驚吓。
周若依确實被吓了一跳,親娘啊,她們江東城竟還有這麼好看的公子嗎!被震驚得退了半步後又立馬上前兩步,眼睛幾乎粘在時雨身上,一不小心說出心裡話:“老天爺,這公子長得也忒俊了吧?”
這方角落頓時安靜下來,周若依後知後覺撓了撓後腦勺,有些不好意思:“嗐,我就是嘴快,沒别的意思,郁姐姐你趕緊介紹一下啊。”
突然被cue的郁熹差點表演一個原地自閉,還好時雨是個有眼色的,主動自我介紹:“在下時雨,見過姑娘。”
“啥姑娘不姑娘的,我叫周若依,”小姑娘眼睛又往時雨臉上瞟了瞟,突然捏起麻花辮的尾梢放柔了聲音:“叫我依依也行。”
像是怕這樣顯得不夠矜持,周若依又連忙補了一句:“大家都這樣叫我,是不是啊,郁姐姐?”
被周若依用胳膊肘捅了捅,郁熹更加生無可戀。她是誰,她在哪,眼前這兩個人又是誰?
時雨聽此并未多言,隻是溫和地微微一笑:“周姑娘。”
這三個字落到周若依耳裡無異于天籁,忙不疊“诶”了一聲,見郁熹在一旁呆若木雞,忍不住同時雨攀談起來。
“時公子是哪裡的人,家在何處,今年多大了?咳咳,你和郁姐姐是一起的,你們是什麼關系呢?”
前面的問題都還好,周若依真正想知道的是最後一個問題。
“我同郁姑娘......”時雨接過話卻又不知如何回答,被人這樣一提起,他才發現不知怎麼描述他和郁熹的關系。
她是他的制作者?好友?患難之交?好像每個詞都不太對。
時雨兀地想起當時郁熹說的一句話:“但我們是正兒八經拜過堂的。”
所以,他們是......
郁熹還在神遊天外,突然發現周圍安靜下來,心裡還在想是不是可以走了,擡眼卻發現兩個人都在盯着她,不由被吓一跳脫口而出:“你們幹嘛呢?”
周若依已經習慣了她這種狀态,默認為是被丢下對郁熹打擊過大導緻性情大變,此時耐心地重複了一遍剛才的問題。
“我問時公子你同他是什麼關系,他讓我問你。”
這有啥不好回答的?郁熹莫名地看了一眼時雨,直截了當:“他是我新請來的幫工。”
時雨原本搭在食指上的拇指驟然松開,心情有些微妙的起伏。好似剛剛伸出前須觸碰心弦的螞蟻,突然又好端端收了起來,還在一旁呼呼大睡。
難道他想要的不是這個答案?他何時開始在意這些虛名?心不靜,回去該多念幾遍清心訣。
聽到郁熹的回答,周若依滿臉不可置信:“這麼俊俏的公子你請來做幫工?”
好的,兩遍了,知道她的小郎君很俊俏了。
如今天色還暗着,四周也沒有明顯的光源,倒是看不出時雨紙紮人的身份。郁熹滿意地看了時雨一眼,與有榮焉:“是挺俊俏的。”
周若依有些頭疼,郁熹居然完全沒懂她的意思。算起來郁姐姐今年也十六歲了,一般人家這麼大的姑娘早就許好人家,可她攤上這麼不負責的爹娘,隻能自己做打算。
這時公子一表人才,言行舉止看着也是不俗,想來家風不錯,而她的好姐姐郁熹,竟隻想着讓人家做幫工?
實在是暴殄天物,連她都忍不住起了幾分垂涎之意好嗎!
“你......”周若依滿臉一言難盡,隻是還沒等她怒其不争,院内亮起昏黃的光線,随即有人咳嗽兩聲,高聲喊道:“依依,這一大早你去後邊作甚?有人在那裡嗎?”
“沒有,我聽到有貓叫出來看看!”周若依熟練應對,而郁熹從這聲音一出來起,就立馬斂住呼吸當自己不存在。
“怎麼後邊老是跑來野貓。”老婦嘀咕了一句,又接着道:“看了就趕緊回來,店裡要開張了。”
“好,我馬上回來。”周若依應了一句,低頭朝着郁熹做口型:“明、日、我、再、去、找、你。”
沒等她回答,周若依又風風火火地跑了回去,隻是在進門時突然想到,怎麼感覺時雨這個名字有點耳熟?
等後院的動靜逐漸挪去前廳,郁熹才蹑手蹑腳掏出十個銅闆,并着花燈一起放入包袱,再塞回角落扣上磚塊。
掃視一圈确認周圍沒人,眼見天光漸起,郁熹拉着時雨低聲道:“走,趕緊回去。”
等兩人又回到地窖,郁熹不免長舒一口氣。還是熟悉的環境更讓人安心,出去一趟她感覺自己有種近乎窒息的眩暈。
“抱歉,是我誤會了。”時雨垂眸一臉歉意,主動賠禮。
郁熹擺擺手:“怪我沒提前和你說清楚,周若依家裡是做米面糧油生意的,隻是自打我做了這種活計,她祖母嫌我晦氣不願再賣我東西,還好若依心善,我們才商量出這種法子。”
“那兔子燈也是我看她喜歡,每次去都會帶幾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