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我們又到了一處溪流邊,給騾子喂水的時候,從山上下來了一對爺倆提着大水桶來取水。
“和蓮廟還有很多路嗎?”我問柯醫生到。
“不遠了!那邊那座就是。”
那邊的山頭上,茂密的林葉中隐隐地露出了一些黃色,和沿路的小廟比起來,這鮮黃的顔色看起來還真是被養護得很好。
“幾位爺也是去和蓮寺的嗎?”打水的爺爺聽到我們這麼說後在溪對岸答到。
“是,你們是廟裡的人嗎?”
“我們暫住在那裡。看幾位爺的穿着就不俗,看來釋法大師的名号已經傳開了,這麼尊貴的人都來這廟裡朝拜。”
“釋法大師?”
“是,不僅精通佛法,而且還是個大善人。多虧了他才讓我們有個地方住,而且還衣食無憂。幾位爺是從哪裡來的?城裡嗎?”
“我們從省城來,這位是蜀王世子殿下。”
聽老吳這麼說,老人趕緊放下水桶跪了下來,還趕緊壓着孩子的背讓他一起跪下:“哎呦,小的是流民,不識貴人。給世子殿下請安,還請世子殿下不要罪怪。”
“趕緊起來!都什麼時代了!無需再行跪禮!”
朱陽要趕緊上前,但畢竟隔了水,老吳趕緊攔住朱陽自己上前去扶老人起來。柯醫生見了也請我們上騾子,現在天涼世子爺還是坐騾子過水的好,沒換洗的衣物萬一受涼就不好了。他們這些上了年紀的體質好倒沒什麼事。
過了溪後為了讓騾子幫忙馱水,我們幾個都選擇了下馬步行。看着山頭在不遠處但還要繞一段緩坡。一邊走一邊聽老人的經曆。
“這一路來人家都叫我陳老頭,都已經快忘了我叫什麼名字了。”他回答說,“家裡地被強奪後,我就成了無家可歸的流民四處流浪。途中遇到了這孩子,他硬是要跟在我身邊就當孫子一樣養着。孩子不怎麼會說話,我們這些流民也不懂什麼規矩,還請世子爺見諒。”
“家裡地被強奪?現在還有搶奪田地之事?”畢竟我們剛剛讨論過此事,就搬出了剛剛老吳和柯醫生的那套說辭。
“唉,那是因為莊稼不值錢了,所以農地也跟着不值錢了,無論官紳權貴都不再對田地感興趣了。可在城市附近的地就不一樣了。”陳先生回答到。“我們那村子臨近秦州的一個縣城,而今城市發展迅速很快成為了城市邊界,成了開發新區值錢的土地。那些地産商就利用假合同的方式把我的宅地和田地都騙了去,我拿到的那些微薄賠償金都拿來打了官司,但官商勾結沒有勝訴,我又沒了繼續上訴的本錢,就連生活都成了問題,就開始了流離的生活。”
“當地就沒有那些可以給你們些救助的地方嗎?收容所以及法律援助之類的。”
“我們那種小地方哪有那種地方?我倒是聽說成都有王室資助的收容所和不少公益狀師,所以才走道打算去那裡。這一路倒是也受了不少好心人的幫助,特别在這裡有了吃住,就打算先好好休整上幾天。”
我知道朱陽沉默和眼神的意思。我們一直生活在大城市裡又是衣食無憂去哪裡都被奉承的階層,所以對這個世界産生了認知的差異。但其實在一座城市裡,也同樣有吃不飽飯穿不暖衣的人,更何況大城市和小城鎮之間,城與鄉之間差異巨大。過去的那些不公,換了一種形式也在當今的社會中重複上演着。
不過說回來,在我們的領域裡的事就應該有所耳聞才對。釋文大師在老先生的口中被吹捧成了了不起的人物,不僅擅長佛法,還幫不少投宿的人達成了願望。他也聽說了那三位吃撐到破了肚子的人,他還是幫忙把人送到山下的人,隻是年紀大了背到半路沒力氣了,托的年輕人幫忙。
“不是什麼鬼怪鬧事,隻是單純吃多了。那三人從隴南來,而今不少寺廟廢棄職業乞丐也多。大家都怕被騙反而使真吃不上飯的人要不到飯了。一到這裡釋法師父就問他們有什麼想要達成的願望。他們說都餓得沒力氣走路了,現在想先吃個飽先。釋法師父這就趕緊給他們準備了餐食,可能是餓久了吧?一下子吃了這麼多東西我也怕他們噎着了,可正想過去看看,就見他們吐出了血來,感覺事情不妙我就趕緊喊人背着他們下山了。”
“可楊澤也說了,人吃飽了就會厭食,再怎麼餓的人一下子吃多了的确會引出諸多疾病。但也不至于撐出這種急病才是。”
柯醫生聽朱陽這麼說,解釋到:“也可能是胃潰瘍已久,這種營養不良的人本身就有不少疾病。這裡又在山上,醫療條件又不好,才一下讓慢性病發作變成了急症。這一路又沒有合适的急救診所,拖着拖着到城裡,就釀成了這種大病。”
畢竟是專業的醫生,他說的話有理有據,這下這件事的來龍去脈就調查清楚了。
“既然都已經來這麼遠的地方了,也早過了午餐時間,這一路上也沒有人家。殿下和醫生先去廟裡吃上一口的,休整下再下山如何?”
老吳覺得既然事情的來龍去脈搞清楚了,沒有饕餮之類妖怪的事,而且廟裡還有陳老頭這樣的善人。還是盡快打道回府的好,這裡畢竟離城裡太遠了。不過老先生也堅持讓我們先進廟裡休息,也是有理。何況看朱陽的臉上還有一些疑慮,反正離那廟也不遠了,我幫他下了決定。
陳老先生熱情地給我們引路,把我們帶到小廟的院子裡後給我們引薦那位釋法大師。趁着這時間我環顧了一圈,和普通的小廟沒有什麼兩樣,隻是畢竟是山廟,廟裡沒什麼人,香火也說不上旺盛。
“阿彌陀佛,不知殿下來訪,有失遠迎。”
沒多久後就有一個穿着素服的和尚前來迎接我們,不僅沒有所謂的邪氣,看身闆面容還一臉正氣。他對我笑着雙手合十,應該是發現了我在偷偷念動真眼咒。他很顯然是個真人,而且還是個修道的方士,我的所為被識破不用說有些失禮。
“沒事,不過無論是人是妖,衆生皆平等。仙人應放下成見才是。”
“是,後輩失禮了。”
“大師,世子爺遠道而來,先給他們準備些齋飯吧。”
“貧僧想是知道世子殿下為何要帶着位仙人而來,癡法,給幾位客人準備飯桌吧。兩位要找的也是他吧?”
他一聲喚後從大雄殿裡出來了一個瘦到皮包骨頭的人,淩亂的長毛之中,包裹着一具黑色的身體,那身體格外羸瘦,皮膚因為消瘦而松弛扭曲。
這分明不是什麼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