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招呼去一旁喝茶後我在一張桌子上坐了下來,和普通人的葬禮不一樣,文化人的陪伴沒有麻将桌和嬉鬧,不過還是免不了關于死者生前的談話。我坐的這個角落都是年輕人,看穿着聽談吐一眼便知是她的同事。
“我不信小央會自殺,她去世前一天我們還在台裡見過。她還笑着和我打了招呼。”
“抑郁症就是這樣,表面看起來什麼問題都沒有,實際心理早就崩潰了。”
“可我也不信她會自殺,她不是那麼懦弱的人。你還記得她當時為了解救被煤礦囚困的孤兒在阿壩卧底了多久,遇到了多少困難嗎?她可是那樣都撐過來了。”
“其實我也聽到那個傳聞了,小央的死根本就不像是自殺的樣子。”
“可我剛剛也看了小央的遺體……”
“那是法醫給掰回來的。屍體交還給家人之後又經過了化妝。”
“呂總編!小央為了報導事實真相可是付出了自己的一生,我們是媒體人,不能讓這麼好的記者就這麼不明不白地死了。”
那位被稱為呂總編的中年人一直都沒有說話。大家的視線都聚集到了他身上後,他才扶了扶眼鏡說:“你們也都是老媒體人了,知道有些事在而今的世道是無可奈何的。我們得注重社會影響,更得維護好自己的安全。”
“呂總編,你這麼說是什麼意思?你是知道些什麼吧?”
“總編!你總說我們新聞團隊是一家人,有什麼消息可以瞞着家人嗎?”
“總編!那晚小央電話裡說的獨家到底是什麼事件?”
畢竟都是為了追新聞契而不舍的記者,焦點一旦聚集到了那位總編身上上膛了的槍就沒那麼容易放下。
呂總喝了口茶,剛開口說了讓大家不要再多關注之類的話,一個扛着相機的小夥子吭哧吭哧地從外面跑了進來。他将幾張剛洗好的照片拍到了那張桌子上後說:“拍到了!小央死去時的模樣。我趁着警察整理資料要上交的檔口偷拍來的,這根本就不是自殺!”
為了不讓他們警惕我顧自低頭喝着茶水,不用說他們桌上放的照相就是昨日我在警方那裡看過的照片。
“是什麼人這麼殘忍?要把人搞成這個樣子?””這樣怎麼可能是自殺?”“這也太把普通人當猴耍了吧?”
“那一晚央姐是在警局值班的記者,據說那天晚上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警局出動了一個特别小隊。行動回來後抓捕到了一個人,但警局的人卻都三緘其口不願意談發生的事,還把駐警局的值班記者都趕了出去。隻有央姐采訪到了那個獨家。”
“可之後央姐并沒有把那篇報導發出來,在那一晚上就失蹤了,直到再得知她的死訊。”
“我猜一定是報導了什麼不得了的事,我就想着調查一下。她的資料和相機都不見了,于是我轉向調查城裡最近出事的貴人。就這麼巧聽到坊間傳聞說趙宣和在那天晚上後不見了一晚,不過是因為在公園遛彎時和人起了沖突進了警局,聽說當事人不願意和解,所以被扣了一天。但現今已經被保釋出來。那案件已經移交檢方,檢方提請判他7天的社會服務。”
“這種階層的人怎麼可能會因為判7天的小事上法庭?又是什麼人吃得消在和這種人起沖突後會不願和他和解的?”
“就算真的有這種事……也不至于要殺人滅口的程度。這背後肯定還藏着什麼秘密。”
“呂總編,我們得去給小央讨回公道。”
“讨公道?問誰讨公道?什麼都是你們自己猜的,有證據嗎?你們可是崇尚真相的記者,這背後的勢力下,你們沒事瞎胡鬧生出什麼事的話可是我們整個新聞台都沒人兜得起的。”
“就算和趙老爺沒有關系,也必須讓警方公布真相!我們不就是為了追求真相的記者嗎?”
“别胡鬧了!小央已經死了!我不想你們再冒風險了!”
總編看起來像是鎮住了場,但這時一位男記者緩緩地放下了茶杯說:“我這條命活着就是為了奉獻給新聞事業。如果不能報導真相隻寫一些歌功頌德的内容,我當記者還有什麼意義?如果做記者都沒有意義,我活着還有什麼意義?這件事我去為小央讨回公道。”
沒想到他起身後其他記者也跟着站起來跟随他離場,熱鬧的靈堂裡一下子安靜了不少。我本該跟着他們前去的,可起身晚跟丢了他們。看了看入門的時鐘,隻好先去了學校。
趙宣和,這名字好像有些熟悉。我是什麼時候聽到過這個名字的呢?
想了一天都沒思緒,剛到放學的時候那熟悉的警車又出現在了校門口。戴警官看着我歎了口氣,然後說:“小仙人,關于昨日那個案子……你能跟我再去一趟嗎?”
“調查又重啟了嗎?”
“嗯,今天記者聯合工會聚在警察局門口抗議,要求保障新聞自由,重新調查事件的真相。無奈之下,局長與記者工會的代表協商,答應會私下公布調查結果。”
“你今天又調查到了什麼?是那個叫趙宣和在背後使的鬼吧?”
“恐怕是,我利用私人關系打聽了一下,那天有一隊警察出動在他家附近的公園裡和世子爺起了沖突。在那之後趙宣和就被捕了。那位記者小姐是當晚駐警局的值班記者,恐怕這兩件事拖不了關系。”
“世子爺也是當事人?我聽說他已經從藥王村回城了。”
“是回城了,但不知受了什麼傷在醫院靜養不許任何人探視。”
“既然是人為的,還要我做什麼?”
“因為事件報告要私下提供的原因,是因為這件事不能公開發布。現在事件報告又要由我們特别事件調查隊提供了,殺死記者小姐的兇手——必須是鬼神。我已經打了個大概的草稿,但我畢竟不是方士,所以需要你提供一些線索,讓這些事變得更有邏輯些。”
“不管有什麼邏輯,不管用的是什麼詛咒,誰下的詛咒。幕後的兇手不會改變吧?”
“不,不管幕後是誰的指示,隻有親自下手殺人的那個才是兇手。”
我和戴警官對視了許久,這才忍不住說:“我一直以為你和那些為虎作伥的人不同,我一直以為你是個好警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