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姊姊怎麼樣?”
“肋骨裂了需要固定。”
“怎麼這麼嚴重!城裡的醫館在哪?”
“殿下,城裡的醫師都在那替傷兵治療。”軍候指着牆邊,逃回來的傷兵都在那。
“我不用醫師,從青海城逃出來的百姓都在哪?找到杜嫂子她們,車上的包袱有我要用的東西。”
“青海城來的人都在客棧裡。”守城的官兵說道,小人給殿下帶路。
“你身上的傷,抓緊醫治,追兵很快就來了。”東方子羽叮囑軍候,便駕着馬跟在領路人身後離開了。
抵達百姓暫住的客棧,東方子羽一邊扶着她,一邊扯着嗓子喊,“杜大兄,杜嫂子”。
程澄有時不得不安慰自己過去受的傷足夠多,才能讓自己在這種情況下仍然能保持清醒,不至于暈死過去。
“我在這呢,在這。”杜嫂子跟阿麗兩人緊着跑過來。
“我的包袱還在嗎?”
“在呢,就在後院的馬車裡。”
“麻煩替我拿來,還有空房間嗎?”
“好幾家都是擠一間屋子,沒有空的了,你倆可以跟我們待在一個房間。”
“好,麻煩了。”
“說什麼麻煩不麻煩的,這一路上,都靠着你的馬車逃命。阿麗你帶她們先回房,我去後院拿包袱。”
“姑娘受傷了?”阿麗在另一側扶着。
“一會還得勞煩阿麗姊姊幫個忙。”
“讓我做什麼,你說就是。”
她們的房間裡,杜大兄陪着貝貝,小姑娘看到阿兄、阿姊,邁着小短腿颠颠地跑過來,看清他們身上的血迹,吓得臉都青了。
程澄這時候才反應過來,忙道:“還是去别的地方吧,要吓着貝貝了。”
“姑娘不必避諱,現在這種情況,該讓她早點明白發生了什麼。”杜大兄阻攔道。
“姑娘包袱拿來了。”杜嫂子推門而入。
“姊姊跟我去裡面吧。小翊把簾子放下來。”
有隔簾遮擋,程澄在裡面褪掉染血的外衣坐到床上,這衣上除了衣袖那血是她的,其他都是别人的。
她拿出一捆繃布,還有一套幹淨的衣裳,緩緩褪掉上身所有衣物,最後連肚兜都解開了,胸口一片淤青,肋骨差點斷了。她施了幾針活血化瘀,又在淤青位置塗了些藥。
最後讓阿麗幫她纏繃布,先從肩膀固定到腰部,再是腋下到肚臍上,緊緊纏了有二十層,固定得結結實實的,跟打石膏差不了多少。
她被勒得喘不上氣,緩了好一陣,再出現時,已變成一位翩翩公子,除了發白的嘴唇以及手上包的布,看不出半點受過傷的模樣。
東方子羽也換了一身幹淨的衣裳,是杜大兄給的。他的包袱在阿麗家就扔掉了。
這時兩人再站在一起,明顯是富家公子和他的仆人。
“外面有情況嗎?”
“還沒有。”
“他們好不容易攻下青海城,怎麼都得花上些時間搜刮斂财。”
“你的傷怎麼樣?”東方子羽關切地問。
“無礙。”
“怎麼會無礙,胸口青了那麼大一塊兒不說,這手心連塊好地方都沒有。”阿麗反駁道,言語間滿是心疼。
“習武之人,受些傷是常事。再說我是醫師,自己的身體自己知道。倒是你們,聽我說,此地很快又會淪為戰場,你們盡快離開,走得越遠越好,去南都城,或者墨月國都行。”
聞言幾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我這有些銀兩,拿着路上應急。”她将包袱裡裝的荷包拿給杜嫂子。
“這太貴重,我們怎麼能收。”杜大兄拒絕道。
“戰亂已至,沒什麼比活着更重要,拿着吧。馬車你們也留着,盡快走。”
“姑娘你呢?”阿麗問。
“守城禦敵!”
東方子羽看着她,眼眶濕潤,嘴角含笑,不愧是自己從小仰慕的姊姊。
杜大兄一家三口與阿麗聽取她的提議,召集願意離開的同行人一起離開了垣城,他們會去哪,她沒有多問,路要自己走。
别人可能會給你提一些意見,但如何選擇全在自己。
程澄與小翊趕去南城門,城外此刻已聚集數千敵軍叫嚣。大喊着将人交出來,否則大軍即刻踏破垣城。
垣城不如青海城大,兵力更是薄弱,官兵總數不過兩百人,更不要說什麼武器儲備。如果再沒援軍前來,待敵軍破城,這座城能抵擋的時間斷不如青海城。
校尉已與郡守協商妥當,疏散百姓。按路程算最遲今晚應能增加一萬兵力,隻是他們都擔憂挺不過今晚。
昨夜青海城派出通知沿海分部的官兵,最先抵達的便是這兩位那裡,之後還會陸續有援兵前來,時間卻是個大問題。
未時末,看不見的千軍萬馬踩踏的轟轟聲傳來,頃刻間,黑壓壓的人群在遠處顯露身影,愈來愈近。
他們站在城樓下,一排包着一排,将整座城圍了起來。
那個自稱王的男人在南門外,擺上專座,悠閑地坐着。手底下的人再不費力攻城,改換投石器,一頓狂砸,要麼就是一陣箭雨,想怎麼射就怎麼射。
城裡的百姓原本不急着走,即便有官令,亦是從容不迫的,現在再想走反而走不了了。
大石頭砸下來,拆房子,拆人;箭雨落下來,紮房子,紮人。總之,落不下好。
就這麼又是砸又是射,持續了半個時辰之久。
男人派人傳話來,“交出那個言而無信的女人,吾王允諾放過這城裡的所有人,否則一刻鐘後,踏平這城,不留活口。”
“回去告訴他,休想,就算死,我也不會将姊姊交出去。”東方子羽怒吼道。
“整座城被圍,雖然可以從北門突出重圍,但沒辦法顧全城中百姓的安危。”軍候分析道。
“雖已讓郡守疏散百姓,可沒幾個及時出城的,垣城、青海城以及海村的多數人都還在這城裡。”校尉提道。
“你們這話是什麼意思?”東方子羽質問道。
“殿下以為臣是何意?以一命換成千上萬條性命,若是臣,會立即将頭顱奉上。”
“隻要我在,絕無可能。”他堅定地說道,眼神滿是堅毅。姊姊救過父王,救過王兄,救過我。現在她為守青海城,更為了救我身受重傷,絕不可能将她将交出去換取平安。
“你身為沿海校尉,不想着如何保護百姓,反而想将無辜的人推出去,你豈配得上這官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