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兒?”東方莫離不滿地盯着他道。
譚冬淩轉瞬明白王上何意,“是草民僭越了,該喚”。
“一個稱呼而已,喚什麼不重要。”程澄急忙打斷他,生怕他喚一聲“夫人”出來,拿起酒壺重新給他滿上,“半夏并無他意,譚兄亦不必放在心上。”
她回到自己的位置,端着酒杯道:“今日借這杯酒敬三人,一敬大公子,謝你慷慨解囊,二敬譚兄與半夏,謝你們過去曾給予我的幫助。我幹了,你們随意。”
她端着杯子,以長袖掩面,一飲而盡,拿着杯子,意猶未盡,後悔剛剛那杯喝得有點快。
她拿起另一隻酒壺給王上倒滿,又給自己倒滿。
“姊姊,我想再喝一杯,剛才那杯喝得太快,沒嘗出味道。”
“你這酒量再來一杯,就不用吃飯了。要不你問問他讓不讓。”
東方子羽立即換上一副可憐的模樣,看向自己的王兄,在對方搖搖頭後,洩氣地坐在椅子上,唉歎一聲以示抗議。
他們的菜陸續送上來,過了一會兒,那個半時千兩的榽檀姑娘抱着一隻琵琶緩緩而來,身着純白衣裙的她仿若天女下凡,其掩藏在面紗下的面容依稀可辨,難得一見的美人胚子。
榽檀微微俯身,便坐到台上擺放的椅子上,抱着琵琶彈奏起來。
此等賞心悅目的畫面看得譚冬淩眼睛都直了,恨不得自摳雙眼粘在她身上看個沒完。
東方莫離瞧着這場景,甚是滿意,不由得多飲了兩杯酒。
席間有人忙着吃飯,有人忙着聽曲,氣氛緩和不少。
在榽檀再次奏一曲終了後,東方莫離說道:“聽聞你會墨月國傳來的新式曲子,不如唱來聽聽。”
“不知公子想聽哪首?”
“随便,唱你最擅長的便是。”
“奴家便唱一首最喜歡的《繁花》給諸位。”說罷,她便彈起琵琶,奏響前奏。
程澄本以為是重名而已,可聽到熟悉的曲調,不禁收回夾菜的手,轉身看向榽檀,等最熟悉的詞曲袅袅響起,她看向東方莫離,詫異道:“這麼多年,依然經久不衰?”
“一曲千金都值,不是嗎?”他意有所指地反問道。
她回以了然的笑,過往似雲淡風輕,恍若前世。
翌日程澄用過早膳,出宮去涼棚,見譚半夏已然坐在她的位子上開始看診。
譚半夏看到清兒來,并未起身,臉上帶着歉意道:“清兒我不是有意要占你的位置,是有百姓來看診,我見你沒來便先坐下了,你别不高興,看完這個病人,我立即給你讓位置。”
“無妨,我不在意,你也别多心。楊侍衛他們兩個呢?”
“譚太醫讓他們去搬桌椅了。”婢女答道。
程澄坐在後面,吃了幾塊蜜餞,喝了兩口茶。
百姓聽說新來的這位是太醫,比起來路不明的月醫師,大家更願意讓她幫忙看診。
譚半夏看完一個病人,回頭看向清兒點頭微笑道:“這兩日我沒在,清兒你受累了,可要再多歇一會兒?”
“請。”程澄做了一個手勢,讓她繼續,盯着她的背影目光微沉,眼底多了些防備,心裡開始回想與她的接觸,可以斷定的是此次回來再見到她,她的态度就一直很奇怪,太茶了。
侍衛運來了一套桌椅,與先前那套并排擺在一起。隊伍還是一條線,排到誰了,則到空閑的醫師那裡看診。
隻是整個上午,有幾個百姓排到月醫師卻不肯讓她看,反而等着譚太醫。
程澄有些無語,不過并不在意,她向來不喜強求别人,願意找她看便看,不願意她亦無所謂。
快晌午的時候,譚半夏試探着問道:“清兒,你午膳是在哪裡用?”
“回住處。”
“清兒,我能跟你一塊回去用午膳嗎?”
“怎麼?太醫院沒有飯?”
“不當值,還要在那蹭膳食,很是難為情。”
“王上準你在這看診,自然算是當值,有何難為情的。再說我吃宮裡的飯,你要跟我一塊,那跟在太醫院有何區别?”
“……既然你不願意,便當我沒說好了。讓你為難了,真的很過意不去。”
程澄無話可說,她确實不願意,自己本來就是蹭人家的飯,還要帶一張嘴去蹭,多尴尬,再說昨日讓東方莫離花了兩千兩請吃飯,哪還好意思再拉旁人蹭吃蹭喝。
到了飯點,沒有患者排隊,程澄便坐上來接她的馬車,回宮吃飯去了。
涼棚的婢女還有侍衛,宮裡派人給他們送來飯菜,他們見譚太醫一直沒去用飯,便想着招呼她一塊吃些,反被對方拒絕了。
午後兩人按部就班地診病,隊伍比平日行進速度要快。
有兩個醫師在,對百姓和她們自身都是好處多多。于她們最大的益處便是可以輪換如廁不用患者幹等,于百姓最大的益處便是等候的時辰短了半成。
申時左右候診的百姓剛剛好全部看完,程澄起身活動筋骨,遠處一位婦人攙着一位腿腳不便利的男人前來。
“請問哪位是宮裡的太醫?”婦人問道。
“我是。”譚半夏應聲道。
“太醫啊,求你給我家老漢兒看看吧。他這腿要廢了。”婦人激動地訴說着。
“怎麼回事,夫人慢慢說。”
“我家老漢兒前些日子上山被蛇咬了,吃了藥一點用處都沒有,這腿現在走路都不利索了。”
那個男人面色蒼白,嘴唇發紫,迷迷糊糊的,站都站不穩。
“坐下,我先看看。”譚半夏走到他跟前,蹲下撩起他的褲腳,腿部腫脹異常,蛇咬到的地方,留下黑色的血印,“這明顯是中毒了,之前用藥的藥方還在嗎?”
“在呢,在這兒。”婦人掏出藥方給她。
“這藥方有解毒效用,怎麼會沒效?他被什麼蛇咬的?”
“他說是彩蛇,我們都是粗人一個,沒聽過什麼彩蛇!不過之前問過别的醫師,也沒聽說過彩蛇。”
“彩蛇?”譚半夏想了片刻道:“我再診脈看看。”
“他說的應該是五色蛇。”程澄插話道。
“姑娘是?”婦人問道。
“我也是醫師。五色蛇顔色豔麗、紋路雜亂,乍看就像是彩色的。此類蛇蝸居在深山老林景緻最美的地方,毒不迅速緻命,不過拖久了還是要命。”
婦人半信半疑地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太醫,轉頭問道:“醫師也是宮中太醫?”
“……那倒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