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安心跟在太子身邊,最重要的便是照顧妥帖。”
“是。王後若沒其他吩咐,清兒便回去收拾東西搬過去了。”
“去吧。”
“清兒告退。”
程澄回去的路上,一直琢磨王後此番讓她來,以及說的那些話,究竟是何含義,她總覺得那話裡藏着什麼道不清的東西,可是想破腦袋也理不出頭緒,索性不費那個力氣了,随便什麼深意,且走一步看一步就是。
在東政殿處理政務的東方莫離,在得知清兒搬回了離宮,難得比平時早一個時辰放下公文回寝宮。
他回來時,她正在住處點燈熬油地磨藥。偏殿昏黃的燈光,帶給他無盡的溫暖與安慰,整顆心仿佛都被光照包裹一般。
“清兒?”他敲響她的房門,試探地喚道。得到裡面的人肯定地應道,“請進”,他不禁嘴角上揚。
程澄擡頭看了他一眼,便繼續忙乎手裡的活,嘴沒閑着,“殿下今日回來得貌似比平日早些。”
“聽說有貴客來,自然要趕回來歡迎。”
“貴客可是晌午就到了。”
他立即調轉話題道:“……清兒可用過晚膳了?”
“嗯。”
“陪我再用些,可好?”
程澄擡頭看向他,眼神透着赤裸裸的鄙夷道:“又不是小孩子,用膳還要人陪。我忙着做藥,沒功夫。”
“……”意料外的徹底被拒,弄得他一時不知如何反應。
“殿下快去用膳吧,一會兒試試新藥。”
“這綠色的粉末,不會就是你說的新藥吧?”
“正是!怎麼樣?是不是從沒見過這種顔色的藥?”
“從未……”東方莫離瞧着桌上那堆似毒非藥的粉末,實難将它與之前喝過的藥聯系到一起,“為何突然變成這種顔色?”
“姑且當成特色如何?”
“特别的顔色?”
“這麼說也不錯。”
“為何要弄成特色?”
“不隻這種,還有别的。我要離開兩三個月的時間,這期間藥不能停。”
“離開?為何?”
“年關将至,想回家了……”程澄手上的動作停頓一瞬,便繼續研磨,仿佛說的不是自己一般。
“你家安在何處?我可派人連家帶人通通搬來,以後安居在此即是。”
“好意心領了。我常要上山采藥,在山上住更方便。而且我喜歡自由自在的日子,不會在一處定居。”
“你難道要一直待在山裡,一輩子都不嫁人了?”
“這樣不是很好?”程澄反問道,“能過自己想要的生活,便是最大的幸福了。”
“哪有女子不想嫁人的?”
“我喽……”
“胡鬧!”
“東璃君就别操這沒用的心了。快去用膳吧。”
“唉,你總是這般任性。什麼時候走?派人送你?”
“備妥三個月的藥量便啟程,大概還要七八日左右。不必人送,我認得路。”
“罷了,憑你的本事,也不會有事。具體什麼時候走,定下來告訴我,送你出城。”
“好。”
談話略有不快,不過東方莫離适時的止步,不再深究,他相信總有一日,她會願意安定下來,而那時如果自己還活着,就一定是她最好的選擇。
程澄啟程那日,東方莫離拖延的借口尚未派上用場,即胎死腹中。隻因連綿不斷數日的陰雨天氣突然放晴,湛藍的天空似碧泉如洗。天時地利都已為她返程做好了準備。
南都城附近氣溫較暖,趕在此時的季節天氣多數陰雨連綿,越往北走越冷,但天氣總是晴朗的。
回程途中,她路過與小翊相遇的那座城鎮,順便進城采辦了一輛馬車、一床棉被、一隻暖手爐外加些許幹糧。
她衣着單薄還是夏日裡的服飾,有内力護體,白日不覺得冷,隻是夜裡睡在野外,在溫度逼近零下的環境裡,總是擔心染上風寒,而且越往家走越冷。
她駕馬飛奔在落葉紛飛的道路上,嘴裡嚼着饅頭填肚子,一陣蕭瑟的寒風由東向西吹過,林間樹枝嘩嘩作響,落葉随風揚起追趕着她的馬車,飄落在她前方。
“呵呵,真的是!”她将半個饅頭踹進懷裡,接着自言自語道:“不明白為什麼來到這,不是趕路,就是打架。想想真的是……血光十色的人生啊……”
“籲……”她瞬間拉緊缰繩,手抓着車沿,利落地翻身立于車頂,進入防備姿态,道:“諸位出來吧,沒必要再尾随了吧?”
話音剛落,一群黑衣人落于馬車後方三丈外。
“不知諸位為何出城後一直跟着我?”程澄問道。
“請問姑娘可是月洛?”站在中間那位黑衣男子問道。
她感覺對方來者不善,當即否定道:“不是”。
“吾等奉柱國将軍的命令,有急事相告。”
“什麼事?”程澄脫口而出,跟着咂舌後悔,她阿兄根本不會用這種方式傳消息啊。
“果然是你。”那人冷笑道,當即吩咐身邊人傳信,号角聲立時響起,同時在場的所有人以他為首,展開進攻。
她抽出腰間軟劍禦敵。
他們從馬車上,打到樹上,再到路上,對手出招個個狠戾,她應付得很吃力。在明知對方有幫手的情況下,仍不想下狠手。
她想活……卻絕不想再奪人性命。
遠處傳來馬蹄聲漸行漸近,情形愈發不利,她找準空隙,往馬車方向飛奔,不等坐上馬車,一支利箭直沖她射來。
她揮劍斬斷,卻眼睜睜看着随之而來的另一支箭刺進了胸膛,鮮血瞬間染紅了衣襟,她跌坐在車前,揚起手中的劍用力拍到馬屁股上。
馬兒吃痛,不要命地狂奔,消失在衆人視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