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莫離這聲咳嗽,吓得程澄當即拉過他的手腕,制止他轉身欲走的動作。脈象有一絲絲不暢,很難察覺,她診了半晌才察覺出來。
“我這咳嗽是前兩日染了風寒,無礙的。”
“殿下,得罪了。”她扯開他的衣領,伸手探到他胸腔部位。
東方莫離被她抓着衣襟不能動,突如其來的動作更是驚得他心跳加速,臉瞬間紅了,幸好有面巾蓋着,沒讓人察覺出來。
東方子羽在旁吓傻了眼,緊着看下周圍有沒有人,順便靠近兩人幫忙遮擋。
“深呼吸。”她側臉、低頭、閉眼,調用全部感知神經,感受手下胸腔内每次呼吸肺部的狀況,約莫每七八次深呼吸後,她都能捕捉到一次肺部輕微的顫動,收回了手,替他整理好衣裳。
“姊姊,王兄沒事吧?”
“啟王咳這幾個月,在被診斷為肺痨前,你與他接觸多嗎?”
“清兒這麼問,是已經有答案了?”
“我能确定你肺部有問題,是不是肺痨,前期難以确診,傳染性卻是一樣存在的。像啟王開始咳的時候,就已經具有傳染給其他人的可能了。你最近有沒有胸痛、粘痰有血的症狀?”
“前幾日風寒,胸痛過一回,沒有見血。”
“你去忙吧,容我想想。”
“不論真假,這事絕不能讓你、還有你,以外的任何人知曉。”東方莫離挨個指着清兒、子羽鄭重提醒道,最後對着他特意強調,“連王後都不準告訴”。
巳時王後過來,程澄與小翊前往太醫院,這宮裡,她唯一信的隻有王後、東璃君還有小翊三人。
尤其有小翊跟着,她在任何地方做事都不受限制,除了恭敬的問候,沒人敢過問半句。
在藥房煎好藥,她交給小翊拿去,太醫幫忙找出十幾本有相關肺痨記載的書卷,她留在那看。
“姑娘,不是我等無計可施,是這曆來都沒有治療痨病的方法。這醫書我們都翻遍了,根本找不出可行的辦法。”其中一名太醫說道。
“我記得你是前幾年拿出水靈芝解藥的姑娘。”另一太醫說道。
“兩位太醫,月洛正有一事想請教。”她拿起啟王前幾個月的那本醫案,“根據上面的記載,啟王于今年三月曾持續半月高熱反複的症狀,而後時常胸悶、偶爾痰中帶血,可是五月有咯血症狀後才被确診為肺痨,為何這麼久?”
“肺痨乃不治之症,尚無明顯症狀,不可妄下定論。”
“那諸位都以何症定論?”
“咳嗽、咯血、盜汗、不明因消瘦、胸痛為主,多痰、胸悶、乏力、無食欲為輔。例來有關肺痨的病例都是這些症狀,其中咯血是最重要的病症。”
“謝謝,我明白了。”她放下醫案,坐那開始翻閱醫書。
她想找出肺結核早期可能會呈現的所有症狀,在她的印象裡,隻記着咳嗽,可這個症狀太過普遍無法單憑這一點明确病因。
東方子羽返回太醫院時,她正在看書。
“姊姊,父王不肯吃藥,将藥打翻了。”
聽到這話,讓她頓時感覺一股火湧了上來,差點就要沖回去大罵一通,所幸理智控制住怒火,連着做了兩個深呼吸,調整了煩躁的心緒。
“我重新煎。”她放下書,去藥櫃那一樣樣重新抓藥。過了一個時辰,她提着裝藥碗的食盒,他抱着那摞書,去了啟王的寝宮。
李全在外守着,将兩人攔了下來,“王上剛睡下,不準任何人打擾。”
“東璃君讓我負責啟王的病,宦者令确定要在這攔着?”
“……王令不可違,月醫師勿怪。”
“母後可在裡面?”
“王後在。”
幾人說話間,墨曉靜打開門,看到子羽抱着沉沉一堆書,面色顯露不悅,“一個個的沒看見殿下拿着一堆書,不知幫殿下拿嗎?”
守衛想辯解,東方子羽搶先解釋道:“是兒臣要自己拿,不準他們動的。”
“這麼多,不重嗎?”
“不重,母後放心。”
“這藥等王上醒來再說吧,現下睡得正安穩。你們倆昨日熬夜辛苦了,子羽回去睡一覺,清兒你去偏殿歇息。你帶她過去。”墨曉靜吩咐李全道。
聽王後如此說,程澄不再說要進去,“啟王什麼時候醒了,王後派人來喚我就是。”
“兒臣寝宮離父王這裡有點遠,還是不回去了,這兒空殿多随便挑一間睡就好。”
“随你,去吧。”
“月醫師這邊請。”李全替她引路,在偏殿門前停住腳步,推門說道:“這間給醫師暫住”。
她提着食盒,接過小翊手裡的書。
“姊姊,我住旁邊那間,有事随時找我。”
“嗯,你好好睡一覺。”程澄叮囑道,轉身走了進去,李全在後面替她關上了門。
看到奢華的寝殿,她心歎不愧是啟王寝宮的偏殿,格局與正殿一模一樣不說,各類裝飾的奢華程度亦與正殿相差無幾。
相比之下,墨星辰的寝宮……夠節儉的……
東方子羽到旁邊那間耳房,躺上床閉眼不過片刻,便呼呼睡着了。
偏殿外堂屏風後,對着的最裡面正中央擺着一張辦公用桌,程澄将食盒放在桌邊,自己坐在裡面的椅子上繼續翻醫書。到底是這副身體年輕,超過一天未睡,腦子還是很清醒。
她仔細翻閱每一處有痨病、肺病、甚至呼吸相關的部分,生怕漏掉有用的信息。
不知不覺,随着屋内視線越來越暗,她方察覺到太陽西斜幾近落山。
她不信這麼久啟王一次都沒醒來過,心裡的怒氣壓不住地往外溢,提着食盒,便往正殿去。
李全不在,門前新換了兩名侍衛,将她攔在門外,“王上有令,不準任何人打擾。”
“我給啟王送藥,麻煩通傳。”
“知道女公子是醫師,王上特意吩咐了,不準進。”
“呵……好!”她真想将這兩個門神撂倒,沖進去大罵啟王一頓,但這如刺客般的舉動惹來的後果不可估量。
她告訴自己不能沖動行事,後退兩步,道:“麻煩你們誰去請東璃君過來,就說我請他。”
負責守衛王上的侍衛,自然知道這位與太子、二殿下關系匪淺,不敢怠慢,立即派人前往東政殿請人。
程澄站着累了,就坐在台階上,抱着食盒,落日的餘溫暖暖的,困意頓時襲來,趴在上面睡着了。
仿佛過了許久,耳邊傳來由遠及近的腳步聲,她瞬間清醒,擡頭間睡意全無,眼神清澈明亮還有些許警惕,瞧見是他,才放松警惕起身相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