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瓊玖在客棧的房間等着,見她回來,正想開口詢問,可瞧見她那副凄凄慘慘的面容,什麼都問不出口了。
“這酸梅挺好吃的,清兒來嘗嘗。”她招呼道。
程澄走到桌前,拿了一顆放到嘴裡,酸甜的味道在口中散開驅散了剛剛嘔吐的不适,的确不錯。
“妍妍,我們要稍微繞些路了。”
“繞路?”她不解地問。
“明早開城門就走,他們三個人,最多三個方向,還有一個方向咱們能走,往北。”
“清兒,逃不是辦法,而且你的身子不适合這樣趕路,你還是跟王上說清楚得好。”
“就怕說不清,反被他察覺,那時候才是想走都走不了。”
“朝中政務繁忙,王上不會待很久吧?”
程澄搖搖頭,她不知道他會待多久,攻打星葉時,離開那麼久,也沒出什麼亂子,好像朝堂上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在與不在影響甚微。
胃裡空空如也,來了點酸,适時地咕咕響了起來。
“餓了?我讓掌櫃做點吃食送來。”
“嗯嗯。”程澄連忙點頭,乖巧得跟之前執拗的模樣判若兩人,無論如何不能餓着孩子。
平日她們都是在大堂一塊吃,今日武瓊玖定了兩份,另一份給三個孩子送到屋裡去了。
“清兒?”陸子峥敲響她們的房門試探地喚道。
“峥峥進來吧”,程澄應道,獻寶似地說,“妍妍買的酸梅挺好吃的,你嘗嘗。”
“你要離開為什麼不同我講?”陸子峥不領情,質問道。
“……”
“你我相伴數載,我以為你将我當成親人,至少也是師弟,難道不是?”
“當然是,我一直當你是親弟弟……隻是我不想讓你夾在中間難做。”
“所以你就悄無聲息地離開,還特意将我支開?”
“……呃……你看出來啦?”
“哼。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暗影、陳逸、還有師傅都不在他身邊,日後麻煩你多多照顧他,忙起來總顧不上用膳,平時又不注意休息,身體都要搞壞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不回去?”
“嗯,我想做個雲遊四海的醫師。像古人雲,雁渡寒潭,雁去而潭不留影。”
“像師傅那樣?”
“像師傅那樣!”
“所以,你無論如何都不會回去?”
“你了解我的性子。”
“非離開不可?”
她沉思一會兒,解釋道:“我頂不起王後的重擔,亦不值得他為我犧牲那麼多。我離開後,所有事情都會回歸正軌,他可以從世家大族裡挑選端莊得體的名門閨秀做王後母儀天下。”
“既然你一定要離開,那我跟你一起。”
“不必,比起跟我,你更适合留在他身邊。再說我遊走四方,你這樣的身手難免大材小用。”
“萬一你遇到危險,像在蘭城那時怎麼辦?”
“那是特殊情況,再說沒出什麼事不是!你怎麼知道蘭城的事?他也知道了?”
陸子峥點頭未語。
武瓊玖這時候端着飯菜回來,推門瞧見陸子峥,打招呼道:“峥峥也在,可要一塊用飯?”
陸子峥看都不看她一眼,起身告辭,“清兒我回去了,有機會再過來。”
“等下,你可知他在哪用晚膳?”
“不知道。”
“一會我讓掌櫃做些店裡好吃的飯食給你們送去。”
“你親自給公子送去吧!我和幽司随便吃口就成。”他提議道。
程澄思考片刻應道:“也好!”
陸子峥離開後,武瓊玖端着飯菜放到桌上,輕聲道:“你有沒有覺得峥峥不大對勁?”
“他就那個樣子,跟他師傅學的,冷着臉像塊冰,不過在我眼裡還是當初認識的那個少年。”
“他真的是越來越厲害,幾年前就比兄長強,現在的武功怕是遠超他了。”
兩人都想起年少時在郡主府院中比武的事,如今回顧當初,那時的歡聲笑語、恣意灑脫,早已物是人非,郡主府不再是郡主府、太尉府亦再沒有從前熱鬧的影子。
她們面容顯露的懷念中夾雜着苦澀。
程澄岔開話題,“吃飯吧”。
時間能撫平傷痛,卻不能磨滅過往。
有些事就藏在潘多拉的盒子裡,打開它,就會看到曾經傷痕累累的自己。
當你無法風輕雲淡地面對過往的沉痛時,也許隻是時間不夠久……
當時間久到海枯石爛、地老天荒、萬物毀滅之時,也許能變得更加坦然……
程澄吃過飯讓掌櫃重新做了一份,端着飯菜站在隔壁房間門外,敲門詢問道:“公子在嘛?我是清兒。”
“進來。”裡面的人冷冷地應道。
她調整下表情,笑嘻嘻地推門而入,“公子還沒用晚膳吧?我讓掌櫃做了幾道招牌菜”。
她用腳将門關上,樂呵呵地将菜放到桌上,在桌前坐下,“公子嘗嘗,算是本地的特色。”
盡管來人笑容滿面,墨星辰依舊半點沒有動容,冷冷地吩咐道:“布菜”。
她愣了一瞬間,脆聲應道:“好咧”,起身站在他旁邊,給他盤中放菜,順便介紹這個怎麼怎麼好吃,那個是如何如何做的。
“聒噪!”
“……”她聽話地閉嘴,再不言語,布菜、倒茶,滿室寂靜如斯。
墨星辰慢條斯理地吃着,生生将最多一柱香就能解決的飯菜吃上大半個時辰,飯後不忘優雅地拿出手帕擦拭嘴唇。
程澄利落地收拾妥當碗筷盤碟,“公子用完,好生歇着,我先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