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程澄與妍妍還有三個新夥伴，乘坐新置辦的馬車，離開了蘭城。

當日，東方翊在城門口依依不舍地送行。

待在府衙的東方莫離沒半點精神忙政務，每每回想起，那日清兒的回答，都心如刀絞般疼痛。

那日他問，“既然你不與他成婚，可願意跟我回南都城？”

得到的答案卻是，“這世間能讓我自願走進牢籠的隻有他，可我依然選擇了遠行，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東方莫離忘不了，她看向他，卻好似透過他看向遠方那無比懷念的眼神。她從未愛過他，隻是朋友，在此刻，他完完全全明白了。

他并非由愛生恨，不相送。隻是不想看她遠去的身影，仿佛她真的要從他心裡走出一般。

與此同時，遠方的墨星辰，收到兩條關于清兒在傲天國蘭城的消息。

在墨星辰踏上抓人之路時，程澄等人悠哉的翻山越嶺、采草抓蟲、擺攤醫病，空閑時一個教導三人認字、一個教導習武。

程澄的肚子已微微顯懷，不過穿上寬松的衣裳，看不出什麼，飯量逐漸加大的同時，孕吐的症狀也得到緩解，除了特别刺鼻的味道，大多飯菜都不再吐了。

她不知道自己還能在這待多久，時常擔心若自己突然回到原本的世界，孩子怎麼辦？

盡管如此，她依然不希望孩子與王族扯上關系，王族子弟命途多舛，她不求大富大貴，隻要孩子能平平安安活一世，她便心滿意足了。

是日，幽司在傲天國滄海城外迎接趕來的王上與暗雲，帶兩人前去姑娘設攤的位置。

墨星辰在見到她那一刻，原本焦急的心緒突然變得甯靜。不過暴風雨前的甯靜是暫時的……他嘴角劃起微微弧度，邪魅的笑容挂在臉上，站在排隊看診的末尾。

周圍的姑娘們何曾見過此等帥氣的男子，紛紛投去愛慕的目光，七嘴八舌地議論，霎時引起不小的騷動。

大牛帶着臭蛋到隊尾維護秩序，她們才安靜下來，小聲議論。

“公子，這兩個還有前面那個，之前是孤兒，姑娘在蘭城收留的，現在當幫工。”幽司以此為開端，事無巨細地叙述自打見着她發生的所有事。

暗影與幽司原本潛伏在南都城，在東璃君匆忙離城那日，幽司尾随其後，沒想到意外得知姑娘的落腳點，立即發了消息回去，之後再顧不上什麼東璃君，換成尾随姑娘了。

程澄看完一個排隊看診的，正準備看下一個。

此時武瓊玖抱着幾包吃食剛好回來，看到站在那的人，吓得沒拿穩，零食袋全掉到了地上。

“怎麼掉了？你們仨趕緊幫忙撿撿。”程澄扭頭說道。轉過身時，那人正好坐在她面前，隔着皂紗，彼此依然看得清對方的容顔。

相對無言，形容的可能就是現在的場景。

“醫師，還看不看？”後面排隊的人問道。

“啊……看看看……不對，今日就到這，後面的都散了，明日再看。”程澄揮手散了排隊的人，這時候亦注意到了他身後站着峥峥和幽司兩人，她想笑着打聲招呼，奈何實在笑不出來。

大牛看見這位在後面引起騷亂的公子，不禁疑惑他跟東家是什麼關系，從未見過東家如此緊張。

“清兒？”武瓊玖靠近低喚道。

她拍拍她的手以示安慰，實則内心早慌得一批，“你們先回客棧，我跟這位公子散個步就回。”

“那個……公子……咱們溜達溜達？”她輕輕詢問道。

“好。”墨星辰明白她的小心思，欣然應允，繼續道：“你們兩個跟她回客棧，不必跟了。”

随即越過桌子，拉起她的手離開。

陸子峥看向武瓊玖的眼神滲着冰冷，甚至透着些許不易被人察覺的殺意。

可幽司是何人，他們同屬乂木閣，對殺意最是敏感，他怼了怼身邊人的胳膊，用僅兩人能聽清的聲調說道：“女公子是好人，别一副要吃人的樣子，讓姑娘看見，少不了要訓你。”

聞言，他斂藏殺意，目光柔和地看向人影漸漸消失的遠處。

大街上，程澄被他扯得手腕疼，不敢吭聲，随着走得越來越快，胃裡翻江倒海感覺要吐了，無奈出聲提醒道：“那個……咱是不是……哕……”

話沒說完，她掙開他鉗制的手，趴到路邊的草叢裡吐了。

墨星辰蹲在她邊上，替她拍背，語氣緩和着說道：“不舒服怎麼不早說？”看到清兒身體不适，仿佛什麼火氣都沒了。

“我想喝口水漱漱口……”她用手順着自己的胸口，低頭說道。

“等着。”墨星辰起身去對面的茶鋪，買了碗清水，端回來。

程澄中午吃得有些多，本來讓妍妍買些酸酸的果子果幹什麼的，想着壓一壓，這下可好，走這一路，全倒出來了，正好袋子撒了，也不用吃了。

漱口後舒服多了，她起身解釋道：“胃不太舒服，不是大毛病。”

“去那歇歇？”墨星辰指着茶鋪說道。

“好。”程澄幹脆答應，她可不想再走了，越走離客棧越遠，到時還要走回去。

兩人坐在茶鋪，程澄脫下幕籬，人都在這兒了，何需再遮掩了。

“你瘦了……”

“你倒是圓潤了……”

她幹笑兩聲，攏攏衣裳解釋道：“跋山涉水的，吃得多些。”

“清兒不該先解釋為何又要離開？”

“我留了書信的，沒看到嗎？就在枕頭上。”

“春風一夜，留下隻言片語，就想打發我？”

“……怎麼突然感覺自己渣渣的……”她側頭低聲自言自語。提上褲子不認人，可不就是渣男渣女的特點嘛！

她直視對方，鄭重地說道：“對不起”。

“不需要，跟我回去！”

“對不起……”

“我說了不需要！”

“你知道我不屬于這兒，我不想再因為我的存在，帶來任何不好的影響。”

“因為韓凜的死？所以你要離開？”

“我早就知道自己無力承擔王……妻子的職責，他的離開讓我更加明白自己不适合站得那麼高，否則代價定是慘痛的。”

“你喜歡他？”

“如果你是指男女之情，我沒有。我對他僅限友情，但是……我很内疚，不是我，他不會……”

“沒有你，死的就是東方翊。”

“不是這樣的，沒有我，都不會死。小翊不會，韓凜更不會。葉如蘭不會因妒生恨，邊境的混戰更不會發生。”

“你終是将過錯歸究到自己身上了！”

“我不知道為什麼會來這，但師傅跟我說過随心而行便是。如今我隻想做一個普普通通的人，為這個世界做些力所能及的事。那個位置我擔不起……”

“所以曾經的許諾，你棄如敝履？”

“不是！算了……你當我是不守承諾的小人好了。我累了，先回客棧，公子請自便。”程澄轉身離開，冷漠的面容、清明的眼神裡看不出絲毫動容，除了她自己，沒人知道她心裡已是一片汪洋大海。

兩人一前一後回到客棧，墨星辰一路上看着她單薄的背景顯得那麼孤單，他多想攬着她的腰，陪在她身旁，可他絕不能妥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