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路端了一壺酒來,緩緩倒上一杯,送到太子妃面前,恭恭敬敬道:“這是吾王給傲天國太子妃的體面。”
“九弟,阿姊知道蘭兒犯了大錯,求你饒她一命,阿姊這一生無兒無女,隻蘭兒一人,視如己出,求你,饒她一命。”墨曉月此刻顧不得辯白,隻想保住她的命。
“君無戲言!阿姊莫再多言。”
“月洛,本宮求你,替蘭兒求求情,隻要能饒她一命,讓本宮做什麼都行,本宮發誓絕不再挑你的毛病,逼你習宮中禮儀,日後你願做什麼便做什麼,本宮絕不幹涉。”
“太子妃所犯之罪是設計屠殺我國将士,月洛一介女子,并非朝中大臣,無權幹涉朝中事,更無權幹涉王上的決擇。”
“太子妃請用!”鄭路往前遞了遞酒杯,提醒道。
跪坐在地上的青兒,搶過酒杯,“婢子替太子妃受罰”,一飲而盡杯中毒酒。
“誰準你這麼做的?”葉如蘭呵斥道。
“婢子辜負了太子妃,就由婢子替您……”話沒說完,人已栽倒在地,沒了氣息。
“青兒,青兒……”葉如蘭扶起她喚道,得不到一聲回應。
青兒面色如常,隻是再沒了呼吸和脈動,好似睡着了一般。
這鸩酒就是如此效用,能讓人迅速毫無痛苦地死去。
“太子妃請用!”鄭路再次斟了一杯,遞上前去。
“這婢子已替蘭兒喝了,該抵的命已抵了,拿走這毒酒。”墨曉月護在蘭兒身前,打落鄭路手中端着的木盤,連壺帶杯,瞬間落地,鸩酒灑落在地,洇濕了暗紅色的地毯。
“王上,這?”鄭路為難道。
“既如此,押入地牢,擇日處斬。”
程澄看向墨星辰,似在問,這個擇日是哪日?這個處斬可是真的本人受刑?
“月……洛……”葉如蘭咬牙切齒地怒道,站起身來,從懷裡掏出一把匕首,直直地沖向她,“本宮要你陪葬。”
不會武的普通人,在程澄眼裡根本不夠看,她左手輕而易舉便卸掉了對方手裡的匕首,擒住對方的同時,右手夾着三根銀針,對準其心口的位置,打入,凝内力聚掌風,銀針瞬間沒入貫穿心髒,從背部穿出,釘在殿中的圓柱上。
程澄松開她的手,她失去了拉力,無力地倒在地上,鮮血一股股從口腔流出。
“蘭兒,你怎麼樣,快傳太醫,傳太醫。蘭兒?”墨曉月扶起她,抱在懷裡,眼淚漱漱地掉。
“母親……蘭兒……咳咳……”葉如蘭心口處痛得她難以自抑,不斷有血從身體裡湧出。
“母親在呢。蘭兒别怕。”
“蘭兒不甘……求母親……替……報……”葉如蘭一句話斷斷續續沒說清,便倒在墨曉月臂彎裡,再無生機。
“蘭兒,蘭兒?”墨曉月搖晃着她的身體,可懷裡的人再無半分回應。她緊緊着抱着她,哭得撕心裂肺,如當年失去自己的孩子般,仿佛失去了全世界。
事情發生得太突然,東方莫離心底閃過一絲不忍,轉瞬恢複如常。
整座殿内,唯墨曉月一人哭得悲痛欲絕。
“此事已了,東璃君,随時都可以帶三王姊以及太子妃的遺體回去。”
“誰都别想帶走蘭兒,尤其是他,全然不顧蘭兒的性命,從今往後蘭兒隻是本宮的女兒,再不是什麼太子妃。”墨曉月死死地抱住她,唯恐有人要搶走她似的。
“四公主與如蘭感情甚笃,留她在墨月國亦可。王後與小翊明日啟程回去。待葬禮過後,本君再返程,要叨擾辰清王些許時日了。”
“我跟王兄留下。”
“畢竟是上過玉碟的太子妃,本宮該留下幫忙操持後事。”墨曉月提議道。
“鄭路,傳令奉常,協助操辦葉如蘭身後事,以郡主規格葬于城外墓園。”
“是,老奴這就去安排。”
随着葉如蘭、青兒被擡走,兩國交戰一事落下帷幕。
程澄并沒有大仇得報的快感,自責愧疚之感未消減半分,若非自己執意要去傲天國,韓凜怎麼會死……受累枉死的還有數百無辜士兵。
“為什麼用心法?”陸子峥靠近清兒低聲質問道。
“沒事。”
“舊傷未愈,又傷着了,身子還要不要了?”
“真沒事,别擔心。王上,若無事月洛先退下了。”
“去吧。鄭貴給東璃君和小翊安排住處。”
“姊姊,等等我。”東方翊追着她,跟在後面。
程澄沒理他,快步離開理政殿,走到院外,喉嚨泛起的腥鹹再抑制不住,一口鮮血吐在院牆邊。
“怎麼吐血了?”
她伸手擦拭嘴邊,“你跟過來幹什麼?”
“對不起。”
“什麼?”
“我知是她所為,卻沒能幫到你……”東方翊沒底氣地說。
“沒事……你能不偏不倚,我已經很感謝了。”
程澄設想過最壞的打算,便是證人無效,指紋查不出,再提供不了其他證據,懲治不了葉如蘭。
到那時隻能一拖再拖慢慢查證,總能查到真相這點,是她堅信不疑的。所以小翊和東方莫離幫與不幫,她從未在意,因為她從未将希望放在這上面過。
“生氣了?”
“沒有,你能鼓起勇氣說出真相,很不容易。事關兩國,如何做,我都能理解。反過來說,葉如蘭的死,你們怪我或者不怪我,理解或者不理解,亦是你們的選擇。于我皆無所謂。”
“我理解的,絕不會怪姊姊。”
“嗯。”她有些心慰地笑着應了一聲。盡管嘴硬說無所謂,其實心裡還是希望小翊不要記恨她的,如果能理解更好。
她不會因其他人的看法而改變初衷,固執得像個傻子……就算與全世界的人為敵,亦無法動搖她的決心。
“姊姊剛剛吐血,是不是傷得很重?”
“無礙,養個十天半月便可痊愈了。我要去太醫院,沒别的事,你回去吧。”
“我能跟姊姊同去嘛?”
“很無聊的……”
“不怕無聊,讓我去嘛?”
“好吧。”她無奈應允,心想等他覺得無聊,差人送回去便是。
太醫院内,鄭百草和孫樂兩位太醫各拿一塊帶皮的五花三層縫縫補補。
“姑娘,看下官的針法如何?”孫樂瞧見她回來,獻寶似地端着五花肉靠近。
她接過來細細查看,皮下組織縫合得很整齊,層次分明,贊道:“蠻好的”。
孫樂樂得合不攏嘴,沒白白練習,展現了目前為止最好的成果,受到肯定,手指受的罪都值得了,他轉眼詢問道:“這位是?”
“傲天國的二殿下。”
“翊王子……”孫樂驚呼道,随即俯身行禮,“參見翊王子”。
屋内幾個當值的太醫聽到聲音紛紛前來行禮,屬實熱鬧一番。
“不必拘禮,都散了吧。”東方翊擺手道。
“跟我去那邊。”程澄指着最裡面的桌子說道。
那是她的辦公桌,她特意在那邊空地加了一張桌子,不影響别人,别人亦影響不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