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你沒結婚?”
“怎麼?想聽了?”
“說清楚!”
“意思就是說雖然王上下令賜婚,但我回去沒多久,此令便作廢了。”
“王令還能收回。不是都說君無戲言嘛?”
“我交了兵權,别人覺得無利可圖,不願将女兒嫁過來,自然會想盡辦法悔婚。”
“這麼簡單?”
“隻有你覺得簡單罷了。”
“兵權對你來說,很是重要。王子怎能那麼輕易就交出去了呢?”
“不鬧脾氣了?”一個稱呼的變化,他便了然。
“我才沒有鬧脾氣!隻是你的兵權……”
“那不重要。”
“所以王子一直在等我?”
“嗯。”他輕輕一聲嗯,無限柔情。
“可是你都不知道我會不會回來……”
“我相信,你一定會回來的。”
她沒想到自己都沒那麼确信的事,他卻如此笃定,心裡說不出是什麼滋味,突然覺得他為自己放棄了好多。
想着想着眼淚就流出來了。
他走過去将她攬在懷裡,“哭什麼?離開時要哭,回來了仍要哭?清兒怕不是小哭包?”
“才不是呢!平日裡我比小強還頑強!”
“是是是,我的清兒最堅強了,挨闆子不哭,毒發痛得要命亦不肯哭。”
她緊緊地抱着他,他的話字字句句皆在她腦海裡不斷回放。
他這是不愛江山愛美人的表現嘛!她癡癡地偷笑。
兩人破冰,氣氛瞬間變得輕松自在,連空氣都是甜滋滋的。
天亮起來底下人瞧着平昙君那張臉再不那麼兇神惡煞要吃人的模樣,甚至親自下樓打了洗臉水上去,很是奇怪,明明見他已經在樓下洗漱過了呀!
趙德仁知道他們不便做飯,天不亮便派人送來一大鍋菜粥。
墨星辰留了十個人給他,等城裡的屍體清理幹淨再離開。
他們用過早飯,整裝出發。臨近城門時,不僅城門大開,駐紮的和葉軍,還特别恭敬地目送他們離開。
隊伍行至岔路口,鐘亦欣獨自返程。
程澄與王子坐在馬車裡,由師傅駕着她的馬車,“到柳葉城要多久?”
“加緊趕路,黃昏時分便能到。”
“不知那邊什麼情況,感覺不樂觀。”
“邊境地,離都城又遠,好不了。”
待他們趕到柳葉城外,連個駐軍的影子都沒有。不知道是沒封城,還是沒必要封城了。城門就那麼敞着人影都沒有一個。
他們驅車直入,眼前所見,豈是一個不樂觀或好不了能形容的,簡直是慘不忍睹。
他們分頭行動一條條街道尋找,硬是沒找到一個活着的人。
到處都是病死的、被殺死的,有的人連軀體都不完整,大人、小孩、老人、嬰兒随處可見。
烏鴉漫天飛,蒼蠅到處咬,屍體腐壞的味道彌漫整座城。
這不是人類生活的城鎮,它是人間地獄!
面對如此景象,程澄無法言語,她隻感覺一顆心沉沉地往下墜扯得生疼,眼睛裡一直有水跑出來,想模糊視線。
墨星辰伸手蒙住她的眼睛,“我們走吧”。
她想走,但腳不聽使喚,一步都邁不動,好像有人抓着她的腳不許她離開。
亦如她不想看,即使蒙住了眼睛,仍能看見所有一切,曆曆在目。
他喚了幾聲,見清兒都沒有反應,一把将她抱起。
她緊緊抓着他的衣襟,埋首其中,瑟瑟發抖不受控。
他将她抱進馬車,依舊緊緊懷抱着。
随着一聲令下,隊伍從另一處城門出去,繼續往前走,隻是不再如來時那般飛快。
“别怕,我在呢。”他輕拍着她的背,安慰道。
過了許久,她仿佛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慢慢松開攥緊他衣襟的手,似問非問道:“如果我能早點來,是不是就不會像現在這樣?”
“人各有命,萬事萬物皆有定數。渡是命,不渡亦如是。清兒,這與你無關,所以不要自責。”他一手抱着她,一手握着她的手包裹在自己掌心。
“我知道的……沒有如果!”
“平昙君,一直在趕路,要不休整一番,煮些吃食,大家都餓了。”陳逸在馬車前提議道。
他掀開車窗簾看看外面,沉聲道:“那邊有個廟,去那吧。”
“是。全員聽令,前往廟堂。”
遠看是座廟,近看才發現是間破廟,早已衰敗得沒有煙火,連門都掉了半扇,更别說那四處漏風的窗子。
破成這樣,想來早沒人住了。不想等他們抵達時,卻有人從廟裡出來,病怏怏的。
那人看見一群身穿官服的人,撲通跪在地,哭着求着,道:“官爺救救我們……救救我們……求求你們了……求求你們救救我們吧……求求你們……”
“廟裡有人……”士兵們議論紛紛。
“去看看。”墨星辰吩咐道。
陳迩示意最前面的人前去查看。
程澄聽見動靜,掙脫王子的懷抱,掀開車簾向遠處望去。
負責查看的士兵回來禀報道:“平昙君,廟裡有百姓三十餘人,都從柳葉城出來的,身染疫病。”
程澄聽見他的話,率先跳下車,道了句,“我去看看”,人便往廟裡跑去。
陸子峥緊着跳下馬,跟在她身後。
“平昙君?”陳迩請示道。
“在這安營,生火煮飯,讓太醫都過去幫忙。”
陳迩領命去安排各項事宜。
他亦下了馬車往廟裡走去。
廟裡能動的,見有人進來,紛紛圍了上去,嘴裡都嚷着,“救救我們”。
“别急,大家别急,我是醫師,會挨個給大家診病,都回去坐着。這麼圍着我,誰都看不了。”她勸說道。
即便如此,百姓還是圍着她,不放開。
“都回去老實待着,再圍着她不讓。小心刀劍無眼……”陸子峥撥動腰間佩劍露出寒光,效果立竿見影,吓得他們連連後退,怯生生的沒一個再敢上前。
“姑娘我們來幫忙。”兩名太醫此時亦過來了。
“辛苦了,咱們分頭看,能快點。”她去一面牆那邊,從躺在地上的人看起。太醫兩人亦分邊逐一查看。
兩刻鐘後,這廟裡的病患都逐一看診過了。
“鄭太醫那怎麼樣?”
“我診了十一人,全染的瘟疫,按姑娘之前的标準,六名重症,五名中症。”鄭百草道。
“我診了八個,無一幸免,四重,三中,一輕。姑娘那呢?”孫樂補充道。
“八重,四中,兩輕。算下來,一共是十八重症,十二中症,三輕症。我去弄些布條來,在他們手腕系上,用藥方便。一會兒能麻煩兩位煎藥嘛?”
“當然,這就去。”在門口見着平昙君,兩人俯首行禮。
“站這幹嘛?”程澄見他在那站着,急拉着他往外走。
空地處搭了兩個石竈,其中一個竈上架着鍋已經開始煮面湯了。
“面湯不錯,熟得快。王子能讓人再搭一個石竈嘛?要煮的東西多,兩個不太夠。”
“陳迩讓人再搭兩個。”
“是,屬下這就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