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譚太醫進殿。”宦官提着嗓子在門前喊道,這音量與墨月國那位鄭氏宦者令有得一拼。
譚太醫進殿拿過藥瓶,站在旁邊,拿出一個小盤,倒了一顆藥出來,在那聞了又聞。
程澄不知他要如何驗藥,正糾結着要不要問一嘴,隻見他直接将藥丸碾碎,心疼得差點憋出内傷,随即想想太子曾幫過自己不少,權當啞巴吃黃連了。
“啟禀王後,此藥丸的成份都是解毒常用的藥材沒錯。不過有一味不知何物,要拿回去細細研究,尚須時日。”
“那味是十環水靈芝,能解百種草類之毒,正因它,這藥才能解這食腐草的毒。”
“十環水靈芝,下官隻在書中讀過,未曾見過實物,難斷真假。”
“此等水靈芝難尋得很,若非機緣巧合,我亦無緣得見。”
“王後,此物難說,請多給下官些時日,等太醫院核實。”
“王後擔憂解藥是否安全,人之常情,那顆碾碎的藥丸,随便太醫們拿去研究。這解毒丸難得,請将剩下的歸還于我。”
“王上的毒現在不解可無礙?”
“請王後放心,每日給王上喂些常用的解毒湯藥,能挺個十數日,想來夠太醫們研究的了。”
“太子殿下到。”
“本宮給你們兩日,若得不出結果,提頭來見。”
“是,下官告退。”
太子進殿,衆人皆低頭俯身行禮,程澄照葫蘆畫瓢。
“莫離見過王後。”東方莫離進殿直奔床榻走去。
程澄擡頭看了眼,他的臉色不太好,想來父親病倒,他亦是很憂心。
“太子,無需多禮。”
“來人報說,有人揭了王榜,可診出父王的病症了?”
“依她之言,王上是中了食腐草的毒。”
“中毒,怎麼會,他人在哪?”
墨曉靜伸手一指,道:“是那個小姑娘”。
東方莫離轉頭便對上那熟悉又有些陌生的面孔,“清兒?”
程澄萬不敢當着這麼多人直呼他的字,笑呵呵地恭敬道:“好久不見,太子殿下。”
東方莫離卻不管人多人少,上前兩步直接将人攬進懷裡。
“殿下,我不是小孩子了,這樣的舉動不适宜。”她用力掙開他的手臂,以前小孩子的模樣也就罷了,如今已過及笄之年,可不能随便讓人抱了去。
墨曉靜明顯被太子此番行徑驚住了,不過亦讓她想起了那個熟悉的名字。她便是翊兒前幾年整日在身邊念叨的姊姊。
“你長大了!”東方莫離不再抱着她,打量着她,似感慨地道。
“你能解父王的毒?”他反應過來問道。
“嗯,在山上制的解毒丸。”
“可給父王服下了?”
“還沒,太醫拿去驗了。”她往門口望去尋找太醫的身影,早已不見了,“你别擔心,能挺些時日。有我在,不會有事的。”
“解毒丸給我,我侍候父王服下。”
“太子,還是等太醫驗後再用吧,清兒姑娘亦說解毒可以緩幾日。”
“晚解一日,父王的身體便虛弱一分。何況本君信她。”
他說得很對,事實亦如此,剛才她與宦官說過,解毒後多修養身體可恢複七成,不過拖得越晚,身體恢複的程度越少速度越慢。
為了啟王身體的綜合考慮,她思索片刻便倒了一顆藥丸在他手上。
太子殿下要做的事,墨曉靜亦不敢多加阻攔,任由他将藥喂給王上。
“王後、太子,解毒丸服下,王上過一個時辰便能醒。隻是這中毒時日太久,耗心血損肺腑,之後還要以藥調内,輔食補身。”
“李全帶清兒姑娘去太醫院。”
“奴才遵命,姑娘請随奴才來。”
“等下,本君帶她去。”
“殿下還是守在王上身邊的好,等他醒來一定想看到你,一個時辰正好煎藥。”程澄婉拒道。
“王上若醒來第一個想見的便是太子,還是與本宮守在這更好。”
“李全,清兒是本君的朋友,不得怠慢。”東方莫離吩咐道,在宮中絕沒人敢欺負他的朋友。
“是奴才遵命,定不敢怠慢了姑娘。”聽了太子殿下的話,原本想假手于人的差事,現在他隻能親力親為,将人送去。
兩人到太醫院時,好幾個太醫圍了一圈,在桌子那搗鼓着什麼,還念念有詞的。
“清兒姑娘奉太子殿下之令,給王上煎藥。譚太醫人交給你了,姑娘需要什麼便拿什麼,萬不可怠慢了。”
“宦者令放心,吾等定全力配合。”
“清兒姑娘,王上身邊離不開人,奴才先回,小六子留在這任姑娘差遣。”
“好,您去忙。我煎好藥便送去。”
“小姑娘你那味藥當真是十環水靈芝。”有一位太醫走過來問道。
“大人認得?”
他搖搖頭,解釋道:“以前曾在一本殘卷上見過,說它能解百毒,僅會生長在水氣充盈之地,極難尋覓。”
“嗯。确實是這樣。我不過是機緣巧合尋到的,便制成了解毒丸。”
“敢問姑娘是在哪尋到的?”
“滄海城附近,有一處斷崖,崖底有深潭,遊過深潭有一處雜草繁盛的淺灘,便是在那尋到的。”
“姑娘竟會想到去那裡尋藥,屬實難得。”
“實不相瞞,我并非特意去那裡尋藥。不過是在斷崖采藥時,失足跌下去的。否則談何機緣。您說是吧?能麻煩大人借用下筆嘛?”
“好說好說,在那,姑娘随便用。”
她鋪開一張草紙寫好方子,心想到底是傲天國,這比金子還貴的紙,在這一疊疊的随便用。
“譚太醫,麻煩您按這個方子,着人幫我配藥。”
宦者令剛囑咐完,眼下還有小六子在跟前看着,他是一萬個不敢怠慢,親自按着藥方抓了藥,還領着去後院煎藥的地方,一一介紹。
他提及院裡有負責煎藥的藥侍。
不過此等大事,她不敢假手于人,從藥進鍋開始,到喂進王上嘴裡,她一刻都不敢松懈,必須親自盯着。
煎好藥,回到前院,圍成一圈的人群已各自分散,不知她那顆無辜的藥丸是不是被碾成渣渣,屍骨無存了。
小六子在前引路,想替她提藥被婉拒了。
她自己提着放湯藥的食盒跟着他,片刻不敢離手。
抵達啟王寝宮時,他已醒了兩刻鐘,身體虛弱不能下床,精神好了些許。
這次她再進來,從侍衛、婢女、宦官、到王後,看她的眼神都感激親切許多,不像剛來時那般戒備。
“參見王上,王後。藥煎好了,王上可趁熱喝。”她站在那候着,等王後端過碗後,退到一旁看着。
太子殿下此時不在,她正琢磨着一會兒應該如何告辭。
啟王喝完藥,眼神犀利地看向她,“你就是清兒?”
“回王上的話,正是。”
“李全,通知太醫院,她以後便在宮中任女醫官。”
“是,奴才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