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川春見伸出手,擋住了刺眼的陽光。
“想吃什麼?”床邊的金發男人拿着手機,“我記得這家你之前在警校的時候很喜歡吃,我幫你點一份?”
“啊?哦哦,都可以。”回過神來的谷川春見湊過去看了一眼,“咦,這不是萩原之前探店探到的餐廳嗎?這麼久了還開着啊。”
降谷零聳了聳肩:“已經變成老招牌了,還挺受附近學生歡迎的……我還是給你點鳗魚飯?”
“好,配菜麻煩不要放玉米粒~”
“知道了,會給你換掉的。”
谷川春見笑了兩聲,撐着臉看着他的老友。
其實他現在稍微有那麼一點毛骨悚然。主要是降谷零昨天把他壓進救護車的時候看着他的眼神似乎要把他大卸八塊,但是今天來醫院的時候居然絲毫沒有提起昨日的‘春見自殺案’,還準備給他點餐——雖然降谷零探病的方式差點吓到他……
谷川春見看了看搭在病床旁的不知道從哪裡順過來的病服,有些微妙地看着他似乎學了很多東西的同期。
講實話,他一睜眼看見套着病服的降谷零坐在床邊對他露出了完全不符合降谷零性格的燦爛微笑時,差點以為他一不小心踏入了什麼平行世界。
這不是重點。重點是,降谷零居然對他,非常的,溫和。
溫和?
嗯???
如果不是谷川春見問心有愧,他真的很想拽着降谷零的衣領朝他大喊:你OOC了啊喂!!
但是谷川春見問心有愧,所以他不敢。他隻能咽着口水承受着他同期的體貼的問候,在緩刑下祈禱着出院後的自己不會死的太慘。
餐廳送餐的速度還算快,不一會兒午飯就送到了,谷川春見眼尖地看到開門把袋子遞進來的人有點眼熟……等等,不要以為脫掉外套摘掉眼鏡他就不認識了,這個人是公安吧!!
谷川春見冷汗都快出來了,他幹笑着從降谷零手裡拿過自己的那份鳗魚飯,僵硬地打開,機械地咀嚼。
完了。完了完了完了。
谷川春見知道降谷零應該是在某種組織裡面卧底,也知道對方大概率是在畢業後進入了公安。他的同期在他不知道地方學了相當多奇奇怪怪的手藝——瞧瞧這個男人昨天撬門潛入他家的娴熟手法,做的相當漂亮,連經驗豐富搜查一課的警部都沒能察覺。
再加上降谷零這幾年連通訊都沒有留下的行為、寄來的被子彈打穿的手機……谷川春見又不是傻瓜,當然發現了他的兩位同期應該是在做一些相當危險的事情。
那麼,為什麼這位優秀的卧底先生會浪費時間來給他點餐呢?
還能是為什麼。
谷川春見内心扭成了痛苦面具。當然是因為他這個自殺未遂的精神病人啊!!
我何德何能。我不值得啊zero!我不值得!!
男人幹巴巴地吃着鳗魚飯,完全嘗不到鳗魚的美味,滿腦子都是我死定了和我要怎麼證明我沒病。他擡起眼悄咪咪地看了降谷零一眼,然後立刻就被對方鋒利到可怕的目光給捕獲了。
金發男人看着炸了毛的同期頓了頓,似乎是想到了什麼,然後他收斂了氣場,笑着問道:“怎麼了?”
“那個……zero。”谷川春見痛苦地閉上眼睛,“你先把你臉上的笑收回去,然後正常一點,我要做噩夢了。”
“……”
谷川春見聽到了降谷零咬碎了嘴裡骨頭的聲音,他似乎是咬牙切齒地暗罵了幾句——不用懷疑,谷川春見确信降谷零罵的是自己——然後将臉上虛僞的笑容收了起來,面無表情道:“這樣行了嗎?”
“咳。嗯。”
谷川春見深吸了一口氣,他将手裡吃了一半的鳗魚飯放到一邊,綁滿了繃帶的手臂在藍色病服的襯托下顯得格外刺眼,黑發男人拉住他同期的衣袖,非常嚴肅地說道:“零,我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告訴你。”
降谷零愣了愣,然後表情也逐漸變得凝重起來:“你說。”
“我是不死的。”
“……?”
“就,”谷川春見比劃了一下,“神明的恩賜,我死不掉了,是不是超酷。”
“……”降谷零腦門上蹦出一枚青筋,沒控制住脫口而出,“谷川春見,你不要告訴我你昨天往自己身上動刀子是因為你想看看你到底是不是真的死不掉。”
“哎?差不多,零醬你好聰明啊。”
“谷川春見!!”
“我是認真的。”
谷川春見看着眼前握緊了拳頭的同期,朝對方露出了一個安撫的微笑。他沒有等降谷零回答,而是選擇将他從事着偉大又危險事業的摯友拉進懷裡。
“我是認真的,零。”該死的谷川春見坦然地說着該死的話語,“……對不起啊,讓你擔心了。能讓你放下那麼重要的事情撬鎖潛進我家,還是那麼精準地在我出院當天潛入的——降谷零你濫用私職調查我啊?”
他低聲笑了笑,聲音溫潤而沙啞:“所以說啊……Zero你那天是不是、看到現場追蹤報道了?”
大家都以為谷川春見是因為幸運存活下來的。
隻有降谷零知道,不是的,谷川春見原本有機會跑的。
警校裡所有科目都吊車尾的谷川春見隻有一個長處——那就是,跑得快。誰也不知道為什麼谷川春見能跑的那麼快,曾經想不開硬是要和谷川春見比賽的萩原研二最後追得氣喘籲籲,吐槽嗚咪醬應該去當運動員,而不是警察。偏偏這個家夥還不願意多消耗體力,每次檢測都是過了就行,連教官都一并敷衍了過去。
而現在知道這件事情的人,隻剩下降谷零了。
“你看出來了吧,我當時有機會逃跑的。”
“……”
“我沒有,對不起。”
這句話似乎是觸發什麼開關,谷川春見猛地被降谷零一把摁在病床上,金發男人的臉色看上去像是恨不得一口咬死他,惡狠狠地往床闆上錘了一拳。
“對,你沒有。你他媽到底是在想什麼?”
“……Zero……”
“——讓我說完!”
“……”
然而雖然說着讓他說完,降谷零卻咬着牙不再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