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幻境……】
“千年之後,人類裡的術師更喜歡把這個叫作‘領域’,”九十九朝放下手,他站在木廊上,身上的束縛已經全被驅散,緊閉的左眼不斷滴落着鮮血,“看來你沒辦法攻破我的領域,正好我還不知道現在要怎麼解決時間的問題,先做一陣子鄰居吧,禍神。”
禍神、邪神、怨神……任何一種稱呼都隻能描摹出祂的一個側面,祭品用随意的态度面對祂稱呼祂,祂氣得牙癢癢。
【這裡是吾之磐境,落入此間者,皆是吾之祭品,烙有吾之刻印。】
磐境。九十九朝輕啧了一聲。
在更古老的人類還不知正歲的農耕時代裡,人們會因為渴望豐收與避災而向神明進行請求。當時祈求神明的地點還不是有房有檐的神社,而是圍繞着最古老的樹和最大的岩圈出與俗界有别的“神域”,用青枝綠葉裝飾,用土塊石子堆壘,然後對其跪拜供奉,舉行祭神儀式。
這些地方便被成為“神籬”和“磐境”。
這個禍神足夠古老,至少是原始時代就存在的神明。九十九朝再次确認了這一點,更注意到對方說的“刻印”。
其實最初他會來到這個禍神磐境的原因他自己也不太清楚,因為橫跨時間與空間這種事他是第一次幹,穿越的途中他被未知而古老的神明攔了一下,就落入對方的磐境,明顯是他倒黴。
後來他和對方聊了幾句,這位禍神就單方面認為他和祂做了“殺掉安倍晴明”的約定,将他放了出去。
可天殺的還是出現了八十多年的偏差。
九十九朝以為以自己的力量,在平安時代找不到合适的軀殼至少也能做個孤魂野鬼四處遊蕩一下,不會再見到這個禍神,結果現在他脫離了安倍晴明的身軀之後就立刻被拉回這裡,看來就是這個“刻印”的緣故。
得想辦法把這個刻印解決掉才行。
九十九朝想了一圈,眼睛的疼痛把他從思考裡喚回神,他保持随意的态度笑笑,挑釁道:“那你就好好想辦法吃掉我吧。”
說完他不再理會這位神明,轉身朝屋内走去。身後轟隆作響地動山搖,陰晴不定喜怒易變的禍神繼續氣得牙癢。
……
随着美麗的庭院延伸,領域在主人的腳步顯現出它的全貌。
比起其他術師造出的或危險或詭異,且充滿殺傷力的領域,九十九朝的領域完全就是一座無害的、尋常的木造建築。
他沒少過被友人嘲笑“就像是搬家的蝸牛一樣”,至少現在來看,能躺在房子裡睡上一覺沒什麼不好的。
走到廊道盡頭,一位低伏在門旁的人朝九十九朝雙手捧上打濕的毛巾,等他擦幹淨臉,那人接回髒污的毛巾,敲了敲地面。
唐紙彩繪的障子被緩緩朝兩側拉開。
領域是術者使用的術式類型的影射,在成功展開領域之前,術者本人也無法清楚地知道自己領域的模樣,可在少年時第一次展開領域的時候,九十九朝就完全不意外它的用處——
華麗的金飾鋪滿了障壁畫上青松飛鶴的留白,其中點綴的鮮郁色彩奪目,镂空的木雕隔欄刻出吉祥鳥雀的長尾,幾個寬闊的廣間明亮貴氣,幾乎無處不流動着炫麗的金光。
九十九朝邁入禦殿,所有隔門皆被拉開,潔淨無塵的竹藤色榻榻米上,穿甲佩刀的付喪神們分别正襟跪坐在兩側,齊齊向他行禮。
他在主位上坐下,背後的障壁畫則是群山百川,日月同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