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走了嗎?
這個人可真是神出鬼沒。
宋亦浔卻冷冷逼視她,“你怕我殺他。”
韫月觸電般掙脫他的手,連忙說不是,“我連自己尚且顧不了,又哪裡顧得上别人。”
也不知他信了沒有,他意味不明地冷笑,“也對,你一向懂得審時度勢,自然清楚該怎麼做。”
說完,宋亦浔似乎也沒興趣再跟她廢話,一個閃身就沒了蹤影。
韫月松了口氣。
跟喜怒不定的人打交道實在是太累了。
可一想到不久後,她便要成為他的妃妾,這日子可怎麼過。
還有宋亦浔方才的話到底什麼意思?
難道她于他還有什麼可利用的價值,讓他暫且放過她?
韫月離奇地想到了那則流言。
莫不是宋亦浔這樣的人竟也苦惱于此,希望有人能替他打破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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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梁王封韫月為華昌公主,着其和親宋國,三日後啟程。
這時間算是很緊迫了,也暗示了梁國上下的擔憂畏懼。
好在原本韫月和沈嘉泓的婚禮就在兩個月之後,出嫁的嫁衣和嫁妝也準備得七七八八,三日時間趕一趕,也來得及。
兵荒馬亂的三天眨眼就過去,一切就緒。
天色還一片漆黑,韫月便起來梳妝,穿上公主出嫁的嫁衣,戴上鳳冠,為她梳妝的人無不稱贊她貌若天仙,國色天香。
韫月看着鏡中些許陌生的自己,即使她們這般誇她貌美,卻無人敢說她定能獲得宋王恩寵這樣的“吉祥話”。
此去宋國,所有人都清楚她的結局。
送嫁,宛如送葬。
吉時到。
韫月緩緩起身,一旁的墨蘭忽然跪在她腳邊哭道,“公主,您帶奴婢一起走吧,不然您一個人去到千裡之外,身邊連個能說話的人都沒有,這日子,這日子……”
她出嫁随行的人,都是王後安排的,至于王後有沒有别的心思,韫月并不在意,左右都清楚她的結局,用王後安排的人,還是宋王宮的人,于她并沒有分别,等到了宋王宮就會讓這些人回來。
而她身邊的人,也都安排好了去處。
韫月笑了笑,沉重的鳳冠卻讓她無法低頭,隻擡手輕輕撫摸她的頭頂,“傻丫頭,你得幫我好好照顧弟弟呢。”
弟弟得父王寵愛,母妃去後一直養在父王身邊,那裡于墨蘭,既是個好去處,也能幫着照看好弟弟,防着小人算計。
墨蘭哭得不能自已,韫月笑了笑,提步朝前,還要去向父王辭行。
梁毓靈落水那日之後,韫月再沒有見過梁王。
今日才能隔着鳳冠珠簾再見,父王似乎一下子蒼老了許多,韫月心頭一酸。
不管怎樣,父王終歸是舍不得的吧。
她于王座前跪下行禮,“女兒不孝,此去宋國,不能再在父王跟前盡孝。萬望父王保重身體。”
許是不舍,又許是韫月的話觸動了梁王,他激動得一下子站起來,那不舍的神情像是要立刻毀約。
王後低而急促地喚了聲大王,梁王才刹住腳,然而也隻是停頓一會兒,緩緩從王座上下來,拉起韫月,凝視着他疼愛了十八年的愛女,終究是落下君王淚,“月兒,是父王無能,是父王對不住你。”
那時韫月想,有父王這句話,就夠了。
她擠出一抹微笑,“女兒得父王疼愛多年,能為父王分憂,是女兒之幸。父王不必挂念女兒,隻要父王好,梁國好,女兒願赴湯蹈火,雖萬死不辭。”
“月兒……”梁王心痛地看着她,看着她身上鮮紅的嫁衣,仿佛已經看到自己白發人送黑發人的場景。
“女兒尚有一心願,求父王成全。”韫月亦是悲哀難言,隻她不想這和親送嫁變成父女倆抱頭痛哭的樣子,被臣民恥笑,岔開了話題。
“你說,隻要父王能做到。”梁王忙說。
公主和親,王室貴族,文武百官皆在列,隻聽到韫月一字一句道,“大将軍長子沈嘉泓,蛇鼠兩端,背信棄義,不堪大用,終其一生不得入朝為官。”
便是被嘲笑睚眦必報也無妨,沒有人可以在那樣欺辱她之後還毫發無損。
但他要是不甘,真有本事就參軍,從兵卒做起,若能建功立業,不管天上地下,她叩首謝罪。
大殿之上人人震驚,更有數道幾乎将她刺穿的目光。
可她不在意,隻倔強地看着梁王。
許久,梁王長長一歎。
“好。”
韫月深深一拜,“梁韫月,拜别大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