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虞棂兮提着裙子,一路來到聽雨築。
将慕、将明正抱劍守在門口,見夫人來了,如往常一般行禮。
将慕笑嘻嘻道:“夫人,公子眼下不在裡屋,而在院中。”
“在院中?”真是稀奇,夫君居然沒有在書案前處理公務:“他在院中做什麼呢?”
将慕笑了笑:“夫人看了便知。”
懷揣着疑問走進院中,這下,虞棂兮終于知道将慕所說何意了。
因為此刻,雲雍容正站在那棵她讓花農挪種的白色山茶前。
聽到腳步聲,雲雍容側首望來,然後朝她招了招手。
“夫人,過來。”
虞棂兮讓花農挪種的這棵山茶,年數甚久,且長勢喜人,大約有三米多高。
花瓣層層疊疊,盛放時,色白若雪,清雅脫俗。
她看到的第一眼,就覺得這棵“雪塔”與夫君很是相配。
所以她自作主張,在聽雨築裡挪種了一棵。
“夫人,你為何獨喜愛梨?”
她以前對花,并無特别的偏愛,可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她獨愛梨花,就連發簪,也喜愛挑梨花樣式的。
他以前沒來得及問她,現在,倒是有些好奇了。
夫君這樣問,虞棂兮有些難以回答,她如今失憶了,喜愛梨花的理由自然也不記得,隻是當她頭疼時,聞到梨花的香味,她的心會自然安靜下來......
見虞棂兮久未回答,雲雍容也不催促,反而輕輕笑了笑:“夫人,你可知,我為何喜愛白色山茶?”
虞棂兮搖搖頭,以前她也曾問過碧昙這個問題,可碧昙并不知曉。
雲雍容眸色漸沉,他的目光,透過這棵白色山茶,回到十幾年前的雲水城。
夫君回憶道:“幼年時,我與爹娘、兄長、小妹,住在邊境附近的雲水城。我們住的院落,有一棵前人栽種的上百年的山茶樹,每逢花季,娘親便喜歡在樹下放一張小桌,擺上果釀與點心,然後閑适地做她自己的事情。爹爹與兄長,則經常在那棵茶樹下探讨兵書,我與小妹,那時年紀尚幼,便常常在一旁嬉鬧。”
“玩的累了,小妹便會跑過去,撒嬌地要娘親抱,娘親受不住,便會抱起小妹,然後側過頭與我說話。我比小妹,也不過大了兩歲,看到小妹總能在娘親的膝上歡笑,我很羨慕。”
“因為,在我的記憶裡,娘親很少這樣抱着我。”
這是虞棂兮第一次聽夫君說起他幼時的事。
這與她想象的,并不相同。
因為此前,她曾聽碧昙說起過有關雲侯府的事。
這片地方,名為神洲大陸,東璧、西陵、滄國、北黎、神月五個國家,共分天下。
她所在的國家,便是東璧。
東璧如今的天子,名為夙夜,世人稱“夙夜皇”,傳聞這位天子為人陰郁、性情狠辣,當年是靠殺兄奪權坐穩的皇位。
然而無論東璧政權如何變幻,朝堂風雲如何攪動,有一個家族卻是始終屹立不倒。
那便是——手握“不敗之師”雲家軍的雲氏。
幾十年前,雲侯府還不叫雲侯府,而是叫第一将軍府。
隻因當時這座府邸的主人,乃是最受百姓愛戴的雲青樽雲老将軍,也就是雲雍容的祖父。
雲青樽老将軍在世時,帶領的雲家軍,被天下人稱為“不敗之師”,可謂是所到之處,如神兵降臨,從無敗績。
老将軍駕鶴西去後,老将軍的獨子——雲棹,也就是雲雍容的父親,繼承了老将軍的衣缽。
雲棹少年得志,兵法如神,十七歲時便生擒敵勇将,與其出征,所到之處,寸草不生,大地呻吟,東璧有一半将領皆曾在他麾下。因其軍績,被天子賜封“雲衣侯”。自那時起,第一将軍府就改名為雲侯府了。
雲衣侯膝下,共有兩位公子一位小姐。
大公子雲予,與鎮西侯府小世子西泠月并稱為“東璧雙絕”,目前正執掌雲家軍,駐守邊境。邊境與北黎接壤,北黎多年來極不安分,總在邊境挑起事端,所以雲予已有多年沒有回過京都了。
二公子雲雍容,如今正是天子眼前的紅人,掌天子親兵,監察百官。
三小姐雲靈犀,九歲時因其父有功,被天子賜封為靈犀郡主,據說這位郡主從小備受寵愛,在京都也是赫赫有名。
這些,也就是她所知道的全部了。
“住在雲水城的日子,是我幼年時,最快樂的日子。”
雲雍容望着白色山茶,清潤的眼底含着一絲溫柔:“七歲以後,我們奉旨搬到京都,雖然也曾在京都度過一段快樂的時光,不過後來,爹娘失蹤,兄長奉命長駐邊境,整個雲侯府,就隻剩下我和靈犀......”
夫君眼底的溫柔逐漸散去,留下的,是一抹淡淡地怅然。
虞棂兮聞言,心疼地挽上他胳膊,輕聲安慰:“夫君,現在你的身邊,有我,我會一直陪着你。”
“恩。”
雲雍容垂眸看她,眼神柔軟,語氣親昵:“過去的都已經過去,如今夫人在我身旁,已是再好不過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