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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虜王最近動作頻繁,又吞并了他封地周邊的小部落,如此下去,禺戎西邊的地盤怕都要變成他的囊中之物。
忽罕邪好幾日沒能合眼。我讓玉堂做了一些吃食,準備送到他的王帳去。我以為帳中就他一人,可掀起簾子便看見他和阿雅站在輿圖前,說着我聽不懂的話。
他們聽見聲響回頭,看見我時,神色都微微一滞。
忽罕邪走過來接過我手中的食盒,又捏了捏我的手,微微蹙眉道:“禺戎冬季晚上寒涼,你身子又剛養好,還是少出來走動。”
我福了福身子:“妾身明白,王上早些休息,妾身告退。”
我要走,忽罕邪卻不松手,他輕聲道:“别多想,早些睡吧。”
我不知為何笑了出來,擡眼對上他的眼眸,微微點頭:“妾身明白。”
其實我今日前去王帳,是想告訴他,我好像又有身孕了。曹蘆來看過我,說得再等幾個月才能确定,我知道她是對我先前的所做所為心有餘悸,才不願意告訴我,想直接告訴忽罕邪。可我偏偏不讓她得逞,我就是要第一個告訴他。可阿雅在場,我不得不把話咽回肚子裡。
最終,還是曹蘆和玉堂通報,他才知道這件事。
忽罕邪将我抱在懷裡,溫暖的手貼在我的小腹上,臉頰輕輕蹭着我,低聲道:“答應我,這次一定要好好的。”
我坐在他的腿上,抱住他的脖子,點點頭:“嗯,妾身一定保護好這個孩子。”
忽罕邪将頭埋在我的發間,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說:“過不了多久我便要去西邊了,我會讓阿莫留下來,再給你一支隊伍任你差遣。一定要平平安安地等我回來,不要讓我擔心,好嗎?”
我認真地回答他:“嗯,一定。忽罕邪……”
“嗯?”
“你一定要看着這個孩子出生,還有六個月,你就當父親了……”
忽罕邪撫摸着我的脊背,哄道:“你放心,我一定會回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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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還未過,宿虜王便在西邊稱王了。我細細一算,距離先王的祭禮隻有幾日,一時間,竟不知該說他孝順還是忤逆。
忽罕邪的這個哥哥跟他一樣,從小被父親帶在身邊,共商國是,共戰沙場。我曾不止一次聽他講起他和宿虜王的事情,兒時的他們也如所有的尋常兄弟般,打鬧、吵架、闖禍,到最後握手言和,重歸于好。可如今兄弟阋牆,刀劍相向,我不知道忽罕邪心裡是怎麼想的,是憤怒多一點還是悲哀多一點?
忽罕邪集結了東部各大部落,他身後又有強大的阿勒奴支持,此去讨伐,應是能勝的。
可我……還是很擔心他。
我有一枚自小佩戴的玉牌,是當年母妃向陰陽家學者求來的——兒時體弱多病,湯藥伴身,父母四尋方士未果,終求得一位陰陽家大師問診。他說我乃水命,一生恐難逃飄遊奔波、流動無定的日子。然玉石屬金,而金生水,公主姓名有石,隻要身戴玉牌,玉石俱全,便能降災禍,化險為夷。
一些大臣對陰陽方士等人的言論甚是鄙夷反對,但他們又不得不承認,我的身體自佩戴玉牌後,确實一日好過一日了。
忽罕邪臨行前夜,我将玉牌摘下來給他,他卻不要。
他說:“沙場上刀劍無眼,我早就習慣了,我隻擔心你。這東西既然這麼奏效,你就自己留着。”
我攥着那枚玉牌,還是想給他戴上:“那你就平安回來,把這個東西還給我不就行了?”
忽罕邪望着我,長歎一口氣,終是接受了:“好。”
群山綿延,大雪紛飛,天地潔白一色,我與一衆大臣妃子們立在風中目送他們遠去,直到黑壓壓的軍隊消失在群山白雪之間,我們才離開。
我和桑歌已經很久沒有交集了,今日她隻是瞧了我一眼,連句話也沒有同我說。
阿雅望着我們兩個,悄悄地走到我身側。
我側首瞧着她,隻見她笑了笑:“左夫人别擔心,王上此去,定将凱旋。”
我不願與阿雅多說,隻是笑了笑。
人群散去,走着走着,隻剩我們二人。她又說:“姐姐這胎,一——定——要好好将養啊。”
我停下腳步,看着她,她亦看着我。
“妹妹可不希望姐姐再出事了。”阿雅笑道。
我垂着眸,也笑了:“多謝。此前之事,我仍舊心有餘悸,這胎必定會更加小心謹慎。”
阿雅沒再說話,行了禮便告退了。
我望着她遠去的身影,哼了一聲。我說什麼?這個女人就是來對付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