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姐姐。”幾秒之後，莫于玥繃緊的身體才緩緩放松。然而看向紀傾塵的眼睛裡有着一種淡淡的距離，她輕聲問道，“我可以問一個問題嗎？”

夢魇這東西啊，即便你知道它是假的，知道它故意做出你最害怕的東西給你看，可一次次親身經曆，親眼目睹自己最恐懼的東西發生，人的心理扭曲是早晚的事。

以莫于玥門扉的破碎，她内心已經十分動搖了。莫于玥的夢魇最開始必然和她身邊人的背叛有關。紀傾塵自認為對這個世界、這些人沒有多坦誠，她所表現的那些模棱兩可足夠厄裡芬做很多文章。

現在，莫于玥就靠心中那最後一根弦吊着，她不斷的告訴自己夢魇中見到的一切都是假的，現實不會是那個樣子。隻要見到真實的人，這些虛假會不攻自破。

可是紀傾塵很清楚，厄裡芬不會給這份真實與虛假之間留太多餘地，她說錯一句都可能會讓那根弦崩斷。

“你問。”

“他是個什麼樣的人？”

“你指誰？厄裡芬嗎？”

“嗯。”莫于玥微點了下頭。

“一個利益至上，認為自己是一切主宰，平等認為除了自己之外的一切都應該被自己利用，直至沒有價值後被抹殺的，蠢到沒邊的自大狂。”紀傾塵的語氣裡除了鄙視還是鄙視。莫于玥的神色微妙地閃爍了一下，接着問道。

“那你呢？”

這個才是真正的重頭戲，紀小姐露出一個狡黠的笑：“一個利益至上為了弄死厄裡芬不擇手段，利用一切，沒啥感情的壞人。”

這評價……藍夢和莫于玥齊齊看向紀小姐，前者震驚，後者錯愕。

哪有人評價自己一句好話沒有？饒是在夢魇中看到過一些不太好的事的莫于玥都沒想到，眼前人對自己的評價比她認為的還要糟糕。紀傾塵卻是一副好笑的看着震驚的兩人。

“我好像從來也沒說過自己是個好人啊。”

“霜霜姐……”藍夢小聲喚道，眼神往莫于玥那處飄去。她看得到莫于玥的猶豫，紀傾塵這樣說豈不是會加重她的疑心。可看紀傾塵卻是底氣十足。

“還有什麼要問的嗎？如果沒有的話，我可就禮尚往來了。”

禮尚往來，這是說她問了紀傾塵兩個問題，紀傾塵也要問她兩個。

莫于玥想了想，點頭同意。

“你覺得你會背叛自己嗎？不敢再對身邊人抱有希望，選擇把自己交到其他人手裡，成為他虛與委蛇的工具的道路。往後餘生就隻能與謊言為伍。”

“我……”後面半句是不可能的，死也不可能，但在夢魇中看到的那些場景卻讓她難以回答前半句話。

“如果你不能肯定的話，是不是說明你已經抛棄了自己，那你又憑什麼要求别人，又為什麼要因為别人的行為而為難自己？你可以謹慎選擇同伴，在出事時及時止損，但總歸先要認同你自己，把那個試圖讓你背叛你自己的人幹掉吧”

好有道理，雖然有那麼一點奇怪，但怎麼想都沒有毛病。

“那麼第二個問題，關于我剛才說的你是否同意？”

“……”莫于玥待在原地，沒回答也沒反對。而在紀小姐這兒，不反對就是默認。

“那把這個夢魇解決了出去吧。”她接着道。

“好。”這次對方給出了明确的答複。

說實在，抛去恐懼之後，夢魇所呈現的事件并不難解決，莫于玥一個人就足夠收拾。

“為什麼？”等待時，藍夢在心中緩緩問出這個問題。其實後面的話都不是重點，當紀傾塵對自己做出那個評價時，她就感覺莫于玥對紀傾塵已經沒有排斥了。之後的那些，隻是錦上添花。

“因為她擔心的是朋友的背叛，而莫于玥隻要複盤之前的一切就會發現，我從一開始就沒打算和她成為朋友。”

紀傾塵用無比平靜的語氣說着。

因為她的隐瞞從始至終。

她告訴他們本不應該揭曉的秘密，用自己的能力幫他們活下來。隻是不希望他們死在厄裡芬手下，破解副本是為了給厄裡芬添堵。

從一開始這就是她和厄裡芬的博弈，他們這些人隻是因恰好被卷入其中，紀小姐怕壞了自己計劃随手救的。她從沒說過會帶所有人活下去。

背叛是基于平等的合作。可紀傾塵不是。厄裡芬基于此來放大的莫于玥的心魔，瞬間成了無稽之談——想要活下去她本就是該靠自己的，這點莫于玥拎得清。

紀傾塵要對付厄裡芬這個造成他們艱難求生的罪魁禍首，莫于玥根本沒有不答應的理由。

而且……

“我已經把自己的本性告訴她了，若還是想要和我做朋友，那就是她自己的問題了。現在的我對她而言就是敵人的敵人，其他的，等弄死厄裡芬再說。至于她的朋友們，她也有很多時間可以重新确定他們的真心。”

紀傾塵說着，忽然話鋒一轉：“那你呢？藍夢，你現在知道了我是個什麼樣的人，你打算怎麼選呢？”

藍夢的心髒顫抖一下，沒想出個所以然來，隻是覺着那人的話很不是滋味，卻又說不上來哪裡不對。似乎是眼前的人，與她之前認識的那個紀傾塵有着細微但本質的區别。

不過沒容她再思考。随着莫于玥打出世界結局，夢魇破碎，周圍的世界又一次變回黑色。紀傾塵似是故意想要阻止藍夢細想，迅速帶着兩人前往下一扇門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