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椅上的人忽然說話道:“泊卿,你莫怪文遠。”
申時晦停在原地,稍頓說:“我沒有怪他。”他目光定在地面,神情空然,“他說的都沒有錯。”
張綸睜着眼睛,眨得極慢,似乎滿眼生了澀,喉間發出“咕”一聲,“當年從旸關傳來你的死訊,緊接着我被遠戍永州,剩了他一人留在這個吃人的朔京裡,十三年啊,是我……沒有護好你們……”
申時晦猛地轉身,“老師,你萬不必如此說!我從未怪過你,文遠……他必定也不會。”
張綸搖着頭,咽下又一聲,“如今扳倒詹兆淵成了執念,他迷失在權勢内鬥中,如何不怪我……泊卿,若我走了,文遠,就要你多看着了……”
申時晦張了張口,卻說不出一句話,他在一瞬間又失去了所有氣力,眼眶漸漸透出赤紅。
林中落起了細雨,裴瑾坐在竹檐下,望向青綠的天地裡,目色渺遠。
晚膳趁了早,傍晚天還未黑,這時回程安全些,申時晦扶着張綸上馬車,雨還下着,裴瑾與江順在兩旁給兩人撐着傘,張綸進了車突然撩起了窗簾,看向裴瑾,說:“差點忘了同子桢道謝,道運察獄一事,多虧有你幫忙了。”
裴瑾擡起傘邊,笑了笑回說:“本不是難事,張老不必說這個。”
張綸也露出些笑意:“聽說因此時他還同你鬧了一會,臭小子盡不讓人省心,”他收了笑,極短地歎了一聲,“他過往太順,這在做官之道上不是好事,望他經此外出一遭,能有所獲……不說了,江順,走罷。”
馬車駛入竹海,很快被淹沒,不複可見,裴瑾輕移腳跟,望向另一把傘下的申時晦,正色道:“老師,李崧藏着的東西已經到手了。”她在申時晦投來的目光中,把穆之恒對她說的一一道述,聽完,申時晦說:“李崧與莽撞的郭位能契合,正是因為他們互補,李崧是個心細的,必然是找到了那鍛鑄之處,不過現在人死了,是有些麻煩,”他略一思忖,“李皓旰,還有在廉州抓到的那人,你可再拷問一番,鍛鑄之處我去打聽,朔京的事暫時了了,明早我同純一便會啟程去廉州,路上我留意着。”
裴瑾微愣,“老師要走?何時再來?”
申時晦說:“不會太久,短則半月,多則一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