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明顯,孟仁安這話實在陰陽怪氣,他當然知道魚散此刻前來目的不純,心中憋着一股怒氣無處發洩。
“父親,兒子想懇求父親應允——”
魚散話剛說了一半,面前房門便被重重關上,孟仁安甚至不願意聽他具體請求何事,在他心中魚散現在沒有和自己談條件的資格。
魚散話音哽在喉間,将咽未咽,他在原地僵了良久,緊接着挺直腰背重重跪了下去。
“我此次前來并非想要違抗父親的指令,相反,我願意配合父親。”魚散聲音不大不小,語氣不卑不亢剛好夠傳到屋内孟仁安的耳中。
“我聽到了父親和徐道長的談話,隻要父親肯答應兒子,無論讓我做什麼我都願意。”
魚散說完便住了口,他拿出了自己最大的誠意,無論如何他隻希望争取一個機會,不管孟仁安是否會答應他,哪怕是跪到明日,他也願意。
不知過了多久,屋内的孟仁安沒有再聽見動靜,他站起身走到門前,兩扇門闆之間的縫隙隐約透出魚散病弱的身軀。
孟仁安雙手背在身後,就這麼靜站着,隔着一扇門,二人不知在想什麼。
終究還是孟仁安處于下風,他伸手緩緩将門拉開。
魚散聽到動靜擡頭望着他,晌午日頭半挂,孟仁安迎上這抹陽光,魚散不知多久沒有仔細瞧過他的面容,這時才發現孟仁安眼底的血絲,還有他早已被内心陰暗吞噬不再端正的面容。
“父親。”魚散啟唇。
孟仁安看向他的視線中多了絲不易察覺的無奈,他吐出一口氣,“進來。”
魚散聞言,眉間盤上喜色,他忙站起身,不顧及腿上酸脹的骨髓,“多謝父親。”
孟仁安看他這副模樣,心中怒氣不減反增,隻是魚散終歸不再是那個任由他操控的孩童了,孟仁安隻能以魚散馬上要化妖來慰藉自己。
二人進了屋,魚散緊随孟仁安,在他的示意下落座。
他眼睛幾乎一動不動地落在孟仁安臉上,小心翼翼觀察他的情緒。
孟仁安看着他,良久才開口,隻是卻并未問魚散到底所求何事,他道:“你似乎從未問過我為何要收養你。”
“起先是想問的。”魚散話說到一半又止住,隻是他已經大約猜到,孟仁安收養自己無非就是看重自己的腰身。
當初犬靈那樣懼他,不顧危險提醒他護好自己的妖丹,魚散能推斷出自己本體無論是什麼,在群妖之中也有着舉足輕重的位置。
孟仁安再如何也算是看着魚散長大的,他怎能猜不到他的所思所想。
“當初收留你時,的确是奔着将你好好撫養長大去的,那時也未曾生出什麼别的心思。”孟仁安竟然主動和魚散解釋,似乎是要同他緩和關系一般。
魚散有些意外。
孟仁安雙目逐漸失神,陷入回憶,像是想到了那些裹上糖霜的往事。
“我似乎從未同你講過,年少時我也曾愛過一個人。”
“愛……”對于魚散來說,愛這個字太過沉重,他大概知道自己對雲潭的感情有些特殊,但也遠遠談不上愛,他仿佛能設身處地感受到孟仁安對那姑娘轟轟烈烈的愛。
“嗯,很愛很愛。”孟仁安道,“她是我黑暗生活中的一道光亮,我所有的幸福快樂和美好都是她帶給我的。”
魚散靜靜地聽着,腦内浮現出雲潭的面龐。
他感受到的所有美好,也全部都來自她,她的一颦一笑都牽動着他的思緒。
“當時,你是她救下的,那時的她不認識什麼妖邪,隻知道你很小,抱在懷裡軟乎乎的,你不知道,她看着你的眼神那麼溫柔,嘴角的笑也很美。”
這些事魚散全然不知,他那時也不過剛誕生不久,妖物在沒有修煉到一定程度的時候,幾乎和尋常人并無差别。
這也是魚散為何成長的速度如尋常人一般,沒有人發現他的異常,甚至連他自己未曾察覺。
他此番蘇醒所動用的妖力也隻是本體能力,也就是說,魚散隻需稍加修煉,體内的妖力會更加驚人。
雲思度很喜歡魚散,也不忍将他一個人舍棄在荒郊野嶺之中,那時的魚散看起來很是虛弱,如同秋日幹枯的枝葉,唯恐一陣秋雨細風便将他折斷。
隻是雲思度是個尚未出閣的女子,若是平白收養一個孩子,且不說日後嫁人成了難事,隻是當下便不知軍中之人會生出多少閑言碎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