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境破裂,秋巧的笑聲分明持續可卻似乎又逐漸減弱。
周圍房屋樹木風景看似并無異常,可細細看去才發現,這些東西不再死闆莫名添上了一些真實的生命力,連微風吹來的溫度和枝葉擺動的弧度都變得恰到好處。
秋巧在雲潭的注視下,身影逐漸消散化為透明,直到了無蹤迹。
她消失的最後一秒,目光深深刺入雲潭的眼中,一抹不甘心卻又無可奈何,分明是羨慕至深卻又藏着些祝願。
雲潭聽懂了秋巧的言外之意,或許在秋巧眼中,她比那些罪大惡極之人更有活下去的資格,與其說是苟活不如說是她給從未做過壞事的自己,偷來一次活下去的機會。
隻是這次機會卻讓她面臨了另一個選擇。
在某些時刻,秋巧或許也曾衡量過,自己與雲潭誰更有活下去的資格。
顯然,秋巧盡管想讓自己自私,可本性難移,她終究還是過不去心裡那一道坎。
縱然有千萬般不願,她仍然在離開前心中祝願雲潭,帶着她那一份赤忱痛痛快快不受約束地活下去。
村中其他被埋藏在幻境中的魂魄,随着幻境的消散一塊隕滅了,她們甚至連去地府走一趟,入六道輪回的資格都沒有。
雲潭胸口被壓得喘不上氣,這世上太多不公平的事,無處申訴無法申冤,生前無人在意的靈魂離開得再轟轟烈烈也不過如一場暴雨。
天晴後,無人再理睬暴雨殘留在花枝上的露珠。
見幻境破滅,徐道長将幾乎昏迷的魚散攙扶着就往山水村外走去。
此時天邊将将泛起魚肚白,秋日初晨涼風夾着濕意,看不出今日天色如何,隻是此時的天氣恰巧适合分别。
雲潭沒有阻止二人的離開,魚散還醒着,卻也沒有回頭看。
直到二人的身影消失,雲潭這才仰頭望向天空,她輕輕吐出體内的濁氣,擡手輕輕拭去眼角的濕意。
“師姐,你手上可有能救師傅出獄的證據?”巫琉璃上前來問道。
雲潭下意識搖了搖頭,随後又似乎想到了什麼似的,眼睛倏然變得有了神采,“村口的幾個孩童,你們進來時有看到嗎?”
“什麼孩童?”巫柏賦似乎在仔細回想,“我們進來時未曾看見有什麼孩童,一進村子便直接進入了幻境之中,連山水村原貌都未瞧見。”
巫柏賦此話一出,其餘人也跟着連連點頭。
雲潭餘光掃到一抹紅色衣料,幻境破滅,紅夜終于能現身于此,他已經和幾人打過照面,這次出現倒是無一人意外。
“原本進入山水村會直接入幻境之中,但你趕到時秋巧恰巧将村長身上掌管幻境出口的東西奪去,當時幻境内部不穩,你才有機會看到那幾個孩童。”
紅夜也跟着雲潭見過那幾個孩童,他将自己所知道的用較為通俗的方式說出,方便在場人理解。
經他一解釋,原本以為雲潭是産生幻覺的幾人終于相信了雲潭所說的。
伊然催促道,“那我們趕緊去找找吧,找完離開這鬼地方,我回白雲國還有要事呢。”
雲潭:“……”
“走吧。”
幾人一同朝着村口的方向走,幻境破滅後天色依舊是昏暗的,這應當是雲潭進入山水村的第二日深夜。
明日就到了與楚桉木約定期限的最後一日了。
時間緊迫到雲潭沒有時間再去傷春悲秋,她此時隻想抓住最後的機會,将師傅成功從獄中救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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魚散整個人半夢半醒地被帶回了孟府之中,由于身子太過虛弱,徐道長在去回禀了孟仁安後孟仁安便吩咐他先将魚散帶回自己的廂房之中。
不多時,孟仁安也更衣來到魚散房内。
徐道長正坐在桌旁剛給自己添上一杯水,房門便吱呀一聲被推開了,他顧不上喝水急忙站起身,“主上,魚散公子他……”
孟仁安擺了擺手,“坐吧。”
“他突破了化妖的最後一道障礙?”孟仁安落座,眉目一片凝重之色。
徐道長微微颔首,“魚散公子動了殺意,體内的妖氣原本就劇烈波動,化妖隻是早晚的事。”
他這番說辭算是給魚散找補,孟仁安自然心知肚明,他淡淡掃了一眼躺在床榻上的魚散,眸中冷意一閃而過。
“你不必說這種話,他雖是我從小看着長大的,可終歸是一隻妖,況且也隻是一個養子,我怎會真對他生出父子之情,我不會動他的,于我而言他還有很大的利用價值。”孟仁安揉了揉眉心,“化妖最後一步,定是心中百般堅定,任由妖力吞噬骨髓承受蝕骨之痛。”
“你且告訴我,他選擇化妖,是否與雲潭脫不了幹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