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你今天不攔着師傅也不會打我的,師門之中所有人都曾被他處罰過唯獨我沒有。你是不是覺得我很幸福啊?”雲潭說着笑出聲,“說出來有些好笑,我倒是希望師傅能像對待其他弟子那般對我,可偏偏他處處顧忌着我母親的面子,隻顧着對我好,隻顧着偏袒我。”
“我當然知道師傅很疼愛我,但是這些年下來我對他也有了與我母親相等的感情,我更希望他能因為我是雲潭而喜愛我,而不是因為我的母親。”雲潭依舊笑着,“可能你聽我說這些會覺得我多愁善感,明明受到了優待卻還不知足。”
“隻是我确實太羨慕師妹了,還有師兄師弟們,他們就像師傅自己的孩子一樣,我永遠像個外人。”
“小時候我與葉哥哥發生過争執,師傅當場就責罵我,他不分青紅皂白指責,當時我很難過,後來師傅跟我說因為葉哥哥是外人自己人關起門怎麼說都行,對于外人無論對錯都要顧忌三分面子,聽完後我很開心,可是後來我才發現,原來在處理我與其他人之間的矛盾時,師傅也是先哄我的。”
“哈哈哈哈哈哈。”雲潭笑得眼淚都落下來了,“很好笑對吧,世上怎麼會有我這麼不知好歹的人,明明什麼都得到最好的,卻還是不滿足。”
雲潭笑着,卻發現那頭的魚散并沒有跟着她一塊笑,隻是這樣靜靜注視着她,眸中情緒複雜。
雲潭忽然止住了笑聲,魚散的眼中竟莫名流露出一種情愫,這樣的目光撞進雲潭的視線中,心髒忽而漏跳一拍。
魚散沒說話,但雲潭卻莫名覺得,他似乎聽懂了自己在說什麼。
其實很多次,雲潭都很想問問師傅在他心中自己究竟是怎樣的存在,如果真的在意她,會舍得她一次次哭鬧也要将她鎖在這梨園山莊之中,隻是為了不讓她與外界接觸。
還是說,是因為當日母親那一句囑托。
囑托師傅要讓自己平平安安地活着,所以隻要雲潭活着,她自己的想法自己的意願也就沒那麼重要了,隻要雲潭活着,師傅的任務就算是完成了?
“對不起,當日差點毀了你離開梨園的機會。”魚散啟唇,眸色已然清明。
“害,都是小事。”
“我是說,日後我們可以重新了解彼此嗎?或許可以不是互握把柄的同俦,而是互相擁護的知己。”
“……”
雲潭與魚散對望。
—
深夜金銮殿内,楚桉木安睡于枕榻之上。
似是有所感應,他猛地睜開雙眼從榻上坐起,“誰!”
“是我。”一道沉厚的男聲從賬外傳入楚桉木耳中,緊接着簾賬被挑開一角,巫玄異的臉若隐若現從賬外透出。
楚桉木一愣,反應過來後不耐煩擺擺手,“先候着去。”
巫玄異颔首随後退出寝殿在殿外等候。
楚桉木原本想叫人服侍自己更衣,連喚幾聲無人應答怒罵一聲“廢物”後隻好自己着裝,巫玄異前來必然已将室内的太監宮女給迷暈,這些人一時半晌顯然無法應答。
他穿好衣服走到殿外,巫玄異正在點堂中的蠟燭,聽到聲音後轉回身恭敬行禮,“草民參見聖上,聖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楚桉木斜了巫玄異一眼,坐到堂中央龍椅之上,揮揮手,“你若真這般懂禮數就不會深更半夜來到朕的寝宮,這麼多年都沒來見過朕,這次是什麼風把你給吹來了?”
“聖上說笑了。”巫玄異彎腰,“草民隻是惦念聖上的安危特來看望。”
“有話直說,朕今日還要上早朝。”
楚桉木最煩的就是巫玄異這副模樣,表面上畢恭畢敬讓人挑不出錯,但實際上卻将不恭不敬之事全部做了一遍。
“這麼多年,聖上還未釋懷當日之事嗎?聽弟子雲潭說聖上在孟府曾提起過草民,聖心難測,草民實在捉摸不透聖上的心思,所以隻好前來詢問,聖上為何願意将草民的徒弟提拔進州部賜予一官半職?”
聽到巫玄異這麼說,楚桉木忽然笑了,“雲潭是雲思度的女兒,一脈傳承,朕念及她母親當年戰功賜她一官半職本就是應該。”
巫玄異勾唇,面上盡是嘲諷之色,眸中也無半分對于昔日好友舊情的顧念。
“哪敢問聖上,您這樣一個念及救恩記舊情之人,為何要下旨捉殺所有妖邪?難道舊情恩情也分物種?那我的情,聖上何時與我算一算?”
“巫玄異!”楚桉木面色大變,伸手指着巫玄異那眼神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