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木浮舟,碧水山巒之間,迷蒙細霧之中夾雜着細雨塵埃。
“公子,前方快到安州城了,隻是這地界最近陰雨不斷,眼看着大雨将至咱們走水路怕是行不通了,萬一遇上水妖這船估計更撐不住。”船夫收起船槳,走進船艙之中。
魚散正坐在船榻之中閉目假寐,聞言沒有絲毫動靜。
“公子?”船夫伸手推了推他,“公子醒醒。”
依舊無人應答,船夫眼見碼頭已經越來越近,錯過這個碼頭又要在船上待上數日,其間可能會發生許多意外,他一屆俗人實在不該如何是好。
這船是魚散自己從白下一路沿着江流劃來的,路上遇到這名船夫才臨時決定雇傭其幫自己劃槳。
船夫已經收了魚散給的銀錢,自然是了無牽挂,隻以為魚散不願意搭理自己,等船靠近岸邊之後自己下了船離開。
一人一船便随着水流漂泊。
魚散身處黑暗之中,每每下雨,無論雨勢大小他都會陷入這樣的虛無之中,聽不見,看不到,感知不到一切。
這世間仿佛隻剩他一人。
不知過了多久,魚散終于感知到一絲日光照射,耳邊鳥鳴不斷,他緩緩将眼睛睜開掌心空握确認自己可以感知到事物虛懸的心才有所安定。
這艘船上沒有聲響,他不用猜便知曉船夫已經離開。
隻要沒有在他最脆弱時動他,魚散都覺得這人不算太壞,至少比起當初那個想趁雨天将他殺害之人好得多。
記不清是多久之前,魚散還是個孩童時,道觀中興前來燒香拜佛之人絡繹不絕,觀中還有許多師傅的同門師兄弟。
有一人與魚散師傅同為一門所出,皆是道觀之中下一任觀主人選,此人與師傅雖為敵對關系兩人卻異常親密,原因無他,他們是同一父母所生的雙生子。
兩人長着相同的樣貌,脾氣秉性卻大為不同,師傅喜靜那人卻喜動,經常三天兩頭往外跑。
魚散經常聽師傅說起,“你要好好對你的師伯,你的病能暫時得到壓制多虧你師伯見多識廣才得知這醫治你眼睛的偏方。”不過也常聽師傅說起,“不知什麼時候起,我覺得你師伯好似變了個人,算起來和你被送來的時間差不多,我總覺得不認識他了。”
魚散常聽師傅念叨這些,對這個陌生的師伯更為好奇。
一日,常年在外奔波的師伯忽然回到道觀中,那日師傅正巧在舉行祭祀大典不在觀中,整個道觀隻剩魚散和幾個零星的掃地僧。
師伯說要帶魚散下山玩,可師傅早上出門前特意囑咐魚散讓他不要出門,今日恐怕會落雨。
當時魚散太小經不起誘惑,又因為對師伯信任,将師傅的話抛諸腦後和師伯一起下山,到了半路,天上果然下起小雨,魚散同師伯說了自己身體的異樣後便安心将自己托付于他。
等再醒來時,魚散是在師傅的房中。
後來聽人說起,才知那日師伯帶他出去是想要趁機将他殺害,取走他身上的一件東西,幸虧師傅即使趕回,才救下魚散不過兩人也因此徹底鬧掰。
至于那東西是何物,魚散并不曉得。
那日後師伯被逐出師門,自此師傅便告訴過魚散他日後遇到下雨千萬不能讓其他人察覺到自己的異樣,也不可輕易相信任何人。
船身被劇烈撞擊,魚散從思緒中回過神。
他走到甲闆上,幽綠江水一片安靜祥和,似乎什麼都沒發生,方才都是他的幻覺,可越是這樣的寂靜卻越讓人覺得反常。
魚散常年跟随師傅,雖然師傅不讓他接觸降妖除魔之事,但魚散卻練就了對妖鬼敏銳的洞察,更何況他的眼睛自小就能看破妖邪僞裝,看透他們自身所攜帶的靈氣。
在這幽潭之下一抹更深的綠色正在船底盤旋。
魚散眼見事态不對,拿起兩側船槳揮動,也幸好現在所處的位置距離岸邊不遠,魚散沒揮兩下就已經靠岸,岸邊雜草叢生,這是一片荒路。
魚散剛準備下船,水中潛伏的東西卻突然又開始發怒,朝着船身猛烈攻擊。
“救命啊!有怪物!嗚嗚嗚!”
沒等魚散有所反應,雜草之中突然傳來一道女聲。
魚散見船身快要撐不住,當即決定先下船,後又循聲朝着那聲音發出的方向找去。
小姑娘聽見草裡有動靜,原本因為與隊伍分散而産生的慌亂更甚,蜷縮在原地瑟瑟發抖連逃跑的力氣都消失了。
正當她害怕之時,一隻手撥開叢生的雜草出現在眼前,小姑娘先是一驚後看到來人後直接癱坐在地上,終于嚎啕大哭。
“是活人!我終于看見活人了!”說完小姑娘忙不疊站起身,顧不得頭上挂着的雜草,緊緊抓住魚散的胳膊解釋道,“我是白雲國的公主,被派來蒼雲國聽學,船隻被水中妖物攻破現在和護衛們走散了,你能不能幫幫我?”
魚散聞言,這才注意到她的衣服濕透,看樣子是落入水中自己遊上岸邊的。
鄰國公主前來,護衛隊與孟太尉有牽扯,若是公主有閃失孟太尉免不了會被問責,這麼想着魚散折回船上從随身包裹中掏出一件大氅遞給這女子。
小姑娘很是羞怯地将大氅套上,魚散言語不多,但總歸是答應了與她同行。
兩人一同走了半道,終于在路上遇到了走失的護衛隊,将公主交給他們後,魚散孤身一人前往安州城,也就是來到安州城那一日,他遇到了雲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