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躍入那混沌深黯之中。

一旦她下定了決心，鳳九覺得，置身于眼前的混沌似乎也沒那麼可怕。

何況，手上傳來炙熱的溫度——少年的手指還沒能長成帝君那樣的堅定修長。但少年的體溫更高一些，熨帖着她的手心。

再繼續向下潛去，穿過一道結界，眼前的混沌一清，身形落地，仿佛置身于另一個清明的天地。

鳳九牽着少年的手繼續向前。

但她牽的不是自己！少年眼睜睜地看着她牽着自己的幻象走到了前面，還似乎毫無察覺。他奮力地往前一撲——

被塗山娘娘擡手攔住了——

“先前，小狐狸想跟本宮進朝歌城去幫本宮來着，是不是你攔着的？”塗山娘娘似笑非笑，一臉秋後算賬的表情。

少年眼見鳳九牽着“自己”漸行漸遠，哪裡顧得上與她争辯那些個瑣屑事？擡手就出招。

塗山娘娘不閃不避，盡數接下他的招數，仍舊擋在他的身前。“小醋缸子，别壞事！你不能讓小狐狸白白奔波這一趟。”她無奈一聲輕歎，“有些路，是必得一個人走過去的。”

少年默然了半秒，然後蒼何出鞘。

塗山娘娘究竟往後退了退——那畢竟是蒼何，蒼何鋒芒畢露時，六界之内，任他是誰，都總得避上一避的。

“不。”少年斬釘截鐵道，“既然我在這裡，就不會讓她一個人。”

他使了個身法，和身撲上了那個幻影，到底與那幻影合二為一。

也不知鳳九是否下意識地察覺到了些許異樣，她回過頭來，對少年一笑，道：“别松手，别走散了。”

少年緊了緊再次握住的手，笃定道：“不會。”

塗山娘娘見此情景，搖了搖頭，倒也沒再說什麼。

前方越走越明。

漸漸地，周圍光影的感覺變得有些似曾相識。

鳳九還沒想明白這到底什麼感覺，一擡眼，卻迎面見到了“自己”。

好吧，現在她想起來為什麼這光影感有點熟了，就是平日裡對鏡梳妝時，銅鏡映照出的光影感。

而面前，正如一面巨大的打造得十分精良的銅鏡般，映出她自己，以及她牽着的少年。

這便是歸墟之底的真面目麼？

鳳九有點吃驚，她遲疑地伸出手，去碰觸自己那鏡面。

少年皺着眉頭看着，卻也沒有阻止。

鳳九手指碰觸到那鏡面，觸感柔，而韌，并不像是銅鏡。或許，是某種水鏡？

鏡面果然如水般蕩開一圈圈漣漪。

然後，随着漣漪引起的波動，鏡子裡的影像變了。

映着的還是她和少年東華，然而他們不再隻是站立在鏡前。

她和他在一片蔥郁的綠地上奔跑嬉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