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不是又欠了你兩碗醒酒湯?”鳳九期期艾艾地問。她素來隻要醉酒,第二天一定鬧頭疼。今早起來并無異樣,那就是已經被灌了醒酒湯了。
“是三碗。”他說。
三碗就三碗吧,債多不愁。
“記帳上。”她接得順口。
東華屈指敲了敲她的額頭,将蒼何接了過去,轉回正題,道:“這一式萬佛朝宗,除了我,還沒有别的人能用出來過。”
“那不是因為你的戒指麼?”鳳九懷疑地問。
東華看了她一眼,道:“既然你沒有将它還給我,我以為那已經是你的戒指了。”
她也并沒有要還給他的意思。她低頭看了看手指上的那枚戒指——昨晚之前,它還挂在她頸間的。
“你給我戴上的?”
東華點頭,道:“既然現在整個四海八荒都見過它了,也沒有必要再藏着。”
那是誰的錯?
好吧,他們可以都怪到慶姜頭上。
“想不想再試試?”東華卻已遞過劍來。
她無法拒絕地點頭。
她剛剛怎麼使出來的,其實她還沒弄太明白。
“你平日使劍,雖也有催動真氣,卻隻是用真氣增加劍的力道和準頭,皆是外家功夫。若要用内家功夫,”他一手虛握着她的肩,引導着她的氣脈運行,“需與劍合一。”
他另一手卻暗暗捏着訣。蒼何非凡劍,來到此間又飲血不少,怕它萬一暴戾傷人。
卻不料它在鳳九手裡倒從頭到尾乖順得很。
一股真氣流動,蒼何盛出萬丈光華,得有數百近千的劍影。
這次鳳九沒有跳起來,卻反而皺了眉,擡頭問他:“你還做了什麼?”
東華挑眉,道:“我剛剛隻是引導你的真氣運行。”
“我知道。”鳳九眉心緊蹙,道,“所以我問你:這枚戒指,除了你的半心,還有什麼?”
她的修為果然有長進。她已能分清,那催動蒼何的力量,并不來自方才的東華,也肯定不來自于她自己。
東華沉默了很久,方答道:“我的六成修為。”
鳳九怔了怔,然後眼淚“唰!”地就下來了。她下意識地伸手一抹,一手的濕。然後她才覺出鋪天蓋地的心痛席卷上來。
“鳳九……”東華難得有些不知道該怎麼辦。
“你當初就是一心求死的,是不是?!”
東華沒有回答。
沒了六成修為,還要去戰渺落,淨化妙義慧明境。
他似乎,确實一開始就沒有打算活着回去。
“帝君!”她不許他避開這個問題。
東華隻得歎了口氣。
算是默認了。
鳳九一時又痛又氣,說出來的話音都在打着顫:“你給我發誓!你永遠不會再那麼做!”
東華知她是真氣得狠了,空着的那隻手拳握得指節都發了白。
他雙手捧過那隻手來,低頭吻了吻那指背。然後一根根掰開那手指,再将那掌心抵上了自己的胸膛,歎息,道:“有你在,我舍不得的。”
他壓根就舍不下。這一點,他是後來才明白的。
踏上這趟漫漫的應劫之路後才明白的。
他唇上的溫度和他胸膛裡的心跳稍稍鎮定了鳳九的情緒。“即使我不在也……”
她話未完,被東華豎了一根修長食指點住了雙唇。
她擡眼看他。
東華目光如水,堅決地搖頭。
這話,她确是不該說的。
東華神色肅然,道:“是誰說要和我同生共死的?你若是敢舍了我試試!”他擡手将她攬入懷中,“以後再不許說這話!哪怕六界坍塌,天地傾覆,我在,你便在。”
鳳九埋頭将止不住的眼淚藏進他的衣襟裡,哽咽道:“我不舍你,帝君也再不可舍了我。”
東華輕歎道:“我若是舍得,你我又怎會在這裡……”
天地又怎會憑空生出這麼一個劫境?
“你們在這兒?”折顔的聲音遙遙傳來。
東華正覺着胸膛一片濕熱,不知該拿鳳九怎麼辦,這時巴不得有什麼事情來轉移一下她的注意力,但……
走近的折顔臉色看起來實在不大好。
隻怕不是什麼好事。
“什麼事?”東華直接問道。
“青鳥傳信。”
“青鳥傳信?”鳳九從他的胸前擡起頭來,淚痕未幹,但确實轉移了注意力,“那是什麼?”
“父神羽化之期将近。”
東荒,凫麗山。
天軍平荒将軍白止和長葛領軍駐紮于此。
這日,凫麗山迎來了一位意想不到的貴客。
簡單的寒暄完畢,主賓落座,長公主長葛問了第一個問題:“小九呢?”
理所當然。
未來的狐後是看起來極溫婉的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