橫濱的确不是搞藝術的好地方。
星野佑站在人流熙攘的十字路口對着那五棟漆黑的大樓按下快門,橫濱的地标就這樣留駐在他的鏡頭之中。
星野佑低頭檢查着自己一上午拍的一張張相片,心情卻稱不上有多麼好——原本打算拍兩張近景大樓也被門口闆着臉的黑西裝給哄走了,說到底你們黑手黨敢在市中心建基地怎麼還不準靠近點拍呢。
内心的腹诽隻是宣洩這人壓抑心情的渠道之一,臉頰邊貼上的冰涼觸覺才讓星野佑猛的打了個激靈——他臉頰貼着那冰涼的杯壁轉了轉眼珠子,不出意外的對上了戀人含笑的紫紅色眼睛。
于是便長長的歎了口氣:“……你也要幫着那群家夥欺負我嗎,費佳。”
費佳對于戀人的指控稱得上是哭笑不得,将咖啡遞到這人手中才有空喝一口自己的飲料:“您想要鬧脾氣可以直說哦。”
星野佑撇了撇嘴。
來橫濱的次日就從戀人的身上嗅到血腥味絕對不是什麼好事,于是他在接下來的幾日強硬的接過了接送這人前往音樂廳的行程——美名其曰他也害怕需要保護。
費佳對于他這點語言的技巧可謂心知肚明,但縱容星野佑恰巧是這人為數不多的缺點之一,于是兩個人終于有了點熱戀期的黏糊勁,好歹出門和回來是一定結伴而行的。
“您說想要保護我的安全,自己卻又想要拍攝本地的麻煩勢力。”
費佳搖搖頭,用堪稱苦惱的語氣說:“換句話說,您應該明白我同樣會擔心您的安全——在每日将我送到音樂廳後,您的行程我一無所知呀。”
斯拉夫人似乎骨子裡就自帶着沉郁和悲哀的氣質,而體質相對瘦弱的卡拉馬佐夫先生的藝術家特質則在這種氣質烘托下更為突出,當他輕言細語的蹙眉控訴時,很難不讓人心生愧意。
于是星野佑擡手撫平了他的眉宇。
“所以,你需要我的報備?”
星野佑笑起來的眼睛會閃爍細碎的光芒,綠色的眼睛如同通透漂亮的沙弗萊石。
費佳不曾說話,隻是靜靜盯着戀人,像是在等待他接下來的答案——或者說是承諾,又或者是保證。
星野佑被這人盯得腦子速度都轉的更快了,他苦惱的說:“那你又需要怎樣的保證呢?”
口頭的承諾太虛浮,實時的聯系在基建水平堪憂的橫濱又不切實際,而如果動用一些不太光彩但行之有效的手段——對于這麼個柔弱的藝術家費佳君,是不是又有些沖擊力過度?
不得不說,這對戀人對于彼此的濾鏡或許的确有些主觀色彩過于濃重,但對于全員惡人的橫濱而言,他們的偏愛與濾鏡又顯得人畜無害了不少。
嗯,至少現在是這樣不錯。
拍攝的工作唐突打斷,兩個人就這樣在路邊沉思起了能夠完美解決他們煩惱的法子,一直煩惱到一個穿着紅色和服的小女孩面無表情的從他們身邊走過。
出于某種對于危險的預警心理,尚且未從苦惱抽身而出的星野佑拽着戀人退開好幾步。
“嗯……?”
費佳順從着牽着他人的力道退開幾步,一瞬間幽深的目光落在了那個已然走開一定距離的女孩身上,沉吟片刻才用某種帶着疑惑的溫和語氣開口:“怎麼了麼?米沙?”
“不……啊嗯……”
堪堪回過神來的星野佑也望着那道青澀年少的背影,他張了張口組織了一下語言:“隻是感受到了某種嗯……不妙的氣息,下意識的拉開距離而已。”
星野喃喃道:“那孩子,身上的氣息和墓園很像。”
像是對整個世界的希望俱已枯竭,正在緩慢步入死亡,走進墳墓的絕望的人。
他頓了頓,沒有将後面的評判說出口——對于所謂的藝術家而言,死亡也是靈感的美味餌料,尚且不确定這餌料是否對費佳同樣生效前,多說多錯。
于是轉過頭強行起了一個全新的話題:“說起來你怎麼又在叫那個名字——在俄羅斯也就罷了,在橫濱這麼叫會讓你更有安全感嗎?”
誰知道呢,費佳笑眯眯的看着試圖将他注意力從那少女殺手身上挪開而尋找全新話題的金發男人,态度柔順:“我确信您喜歡着這個稱謂,在場又沒有其他人,那麼叫您的俄羅斯名字又有何妨?”
的确沒有什麼妨礙就是了,星野佑目光遊離着有些出神,他的确是喜歡着這個名字的,米沙——米哈伊爾,戀人在與他相識不久送他的第一份禮物便是這個名字,而有時名字的分量又足以勝過無數金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