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令音一手攀着蕭時桉的肩,一手撐在石桌上,狼狽的姿勢,但鐘令音欲哭無淚的是,蕭時桉的臂膀撈過她的腰肢,輕而易舉就将她圈在懷裡。
就這麼一瞬功夫,她已經替自己想好了一萬種死法。
正所謂小不忍則亂大謀,鐘令音雙手立刻做投降狀,眼眸含笑:“多謝九叔。”
可能蕭時桉覺得她這樣的反應沒什麼意思,也可能是嫌棄她手上青澀的汁液沾到了自己的肩頭,眉宇之間積壓的陰翳,讓鐘令音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蕭時桉的臂膀漸漸松弛,但因為他此時的臉色,鐘令音沒敢作妖,安靜地立在原地。他們二人之間的距離很近,再加上他的呼吸頻速不是很快,這樣的姿勢總能讓鐘令音想起恐懼的過往。
倘若這時蕭時桉嘴巴裡再吐出阿音兩個字,她真的要崩潰了。
蕭時桉的目光一直停留在鐘令音身上,看似随意地将她藏于胸脅處的繡帕勾了去。周遭鴉雀無聲像身處無邊地獄,他忽然哂笑一聲道:“雲芙。”
升平公主如夢方醒,将手中的魚食全都甩進池塘後提着裙子就往這處跑來。
“王叔,找我有事?”蕭雲芙眼神飄忽。
“管好你的嘴。”
他的話看似是對蕭雲芙說的,實則是對在場所有人說的,蕭雲芙忙不疊地點頭。
可他詭異就詭異在,一般人說了這話會拂袖而去,而蕭時桉依舊立在原地。
鐘令音默不作聲地往蕭雲芙那處挪了挪,蕭雲芙也下意識地往旁邊給她騰地兒。一步,一步,又一步,她們就像兩隻緊緊相連的小鴨子。
最後還是鐘令音忍不了了,試探開口:“多謝九叔。”
蕭時桉眉梢輕挑,臨走之前還不忘睨了蕭雲芙一眼。
“王叔的意思是?”蕭雲芙臉上依舊保持着乖巧的微笑,撞撞鐘令音的肩膀,“當沒看見你們......嗯......?”
“我覺得九叔的意思是,就當沒見過他。”鐘令音添油加醋。
反正話是蕭時桉交待,事兒是蕭雲芙做,誰讓他說得不清不楚,才讓她有可趁之機。她有種不好的預感,總覺得有些事情,沈知行還是不知道的好。
蕭雲芙一激靈,當即跑開,口口相傳去了。
鐘令音腳踝疼得厲害,也沒打算再呆下去,正好茯苓跑到眼前:“夫人,你沒事吧?”
她擺擺手,身體卻誠實地往石凳上一坐:“什麼時辰了?”
“申時一刻。”
還有時間。
原劇情中,鐘粟青是等到晚間宴席時才會出現,而鐘令音在傍晚時分因承受不住衆人的嘲諷,甩臉子回了秦王世子府。
鐘令音本就打算先按着劇情走,所以她準備見完祁行就回府。
上次經沈知行一問,她才察覺到自己對兒時的記憶很是模糊,就連和祁行的相處記憶也僅限于原書中提到的一句。
【文定十六年春,江南花朝夜,鐘令音與祁行于河岸觀燈後,經此一别,數年未見。】
所以文定十六年的花朝,上巳,到底發生了什麼呢?
鐘令音沒去管身旁異樣的眼光,左右她們都掀不起什麼水花來:“可有見到祁行?”
茯苓思考了下:“剛剛在外院好像是看到了。”
鐘令音剛想說得尋個合适的地點把祁行喊過來,就聽茯苓慢悠悠地說,“嗯,二小姐剛進門,他就眼巴巴湊上去了。”
......
沒事的沒事的,一點點小問題而已,她根本沒有放在心上。
“我聽了一耳朵,好像是誇二小姐慧眼識珠來着。”茯苓翻了個白眼,“诶?二小姐過來了。”
......
沒事的沒事的,山不轉水轉,水不轉人轉。
鐘令音目光越過池塘,瞧見鐘粟青被林阙雁引着從回廊轉角處走過來。
雨過天青的煙羅華裳,如同江南煙雨朦胧薄霧,欲語還休。衣擺上細膩的蓮花刺繡,随着她的腳步,和面前微風撫掠的池塘小荷一樣靈動。
“阿姐。”
鐘粟青瞧着很是開懷,話也說得軟綿綿。
沒事的沒事的,反正大庭廣衆之下鐘粟青也不能殺她,隻要不死,都是小事。
鐘令音撐着桌子緩緩站起身來:“聽聞妹妹感染風寒,可有好些?”她也不等鐘粟青回答,上前執住她的手,“我前些日子送過去的雪燕和人參,妹妹身體虛弱,記得每幾日都要進一些。”
先發制人,左右也不會有人真的去探查她有沒有往相府送過東西。就算真的有人那麼閑去查探私隐,相府也不可能打秦王世子的臉。
鐘粟青明顯也沒料到她能一本正經地瞎說八道,想反駁又看鐘令音來勢洶洶恐有後招,難不成隻能打碎牙齒往裡咽?
可楓華自然是清楚鐘令音根本沒有送過任何東西,她上前替鐘粟青出頭,昂首挺胸道:“大小姐何時差人送過這些東西?”
鐘令音故作驚詫,望向茯苓。茯苓心領神會,急道:“世子妃腳踝有傷,世子心疼送了好些補藥給世子妃調養。是世子妃念及二小姐身子不好,自己舍不得吃,分了好些遞回相府,二小姐當真沒有收到?”
茯苓恍然大悟地哦了一聲,又道,“畢竟是世子心疼世子妃送來的,堂而皇之地送給二小姐自然不妥,所以我是通過後院的.....”
“原來是姐姐的心意!”鐘粟青出言打斷茯苓的話,也給楓華使了個眼色,很是誠懇地望着鐘令音,“後院的人遞來的時候,我神智尚不清醒,還望阿姐勿怪。”
反正吃虧的不是她,慷他人之慨嘛。鐘令音善解人意地點點頭。
站得遠些的衆人或許看不出她們二人之間的暗流湧動,林阙雁卻能瞧出,她出面打了圓場:“你們姊妹二人,一個腳踝傷着,一個身子不好,就别在外頭吹風了。再過一個時辰就能開宴,不如去裡屋坐坐。”說罷似是要來攙扶鐘令音。
鐘令音對于要和鐘粟青一同走上石橋這件事情,總是有些敏感,所以她當即松開鐘粟青的手,和林阙雁混到一處去了,茯苓也很有眼力見兒将鐘粟青隔在身後。
譽王世子府的後院寬闊,女眷大多都在此處閑聊,因着剛剛蕭時桉出現過的事情,大多都十分關注鐘令音這處的動向,所以鐘令音想着鐘粟青應該不會在此處發難。
可惜算無遺策這個詞和她根本搭不上邊兒,她踏上石橋沒走上幾步,不知是誰驚呼一聲,池塘裡簇擁的錦鯉像是得到上天的某種感召,争先躍跳出水面。
接二連三,炸翻起水花四濺,石橋上的幾名女眷吓得直往後退。鐘令音腳踝受傷,本就走不太穩,被人推搡地恨不得要跪摔在地上。
突然她耳畔響起楓華熟練的吼叫:“大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