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過去了多久,羅亦又突然在半夜驚醒。
不是羅亦自己要醒,反而像是某種外力迫使他的上下眼皮分開,睜着眼的他由于眼睛過度酸脹難忍,其後才被動蘇醒了過來。
房間内和窗外都很黑,黑得仿佛屋子裡沒有其他任何東西,房間裡也很安靜,安靜得羅亦連自己的呼吸聲似乎都聽不見,像是與整個世界都隔絕了開來。
羅亦心跳很快,他試圖安慰自己,沒什麼好害怕的,他旁邊床上還有張震呢,就是對方睡得很安靜,不打呼噜,沒什麼響動罷了。
沒有響動……羅亦突然打了個寒顫。
羅亦努力放空大腦,本來想繼續睡覺,但倏地,他的身體深處,又或者說全身上下的各處骨節中都同時傳來一陣劇烈疼痛,像是被人從頭到腳強制地掰開、扭轉、擠壓、粉碎,再又重新組裝拼合。
“啊啊啊啊——”一瞬間,渾身上下同時降臨的深入骨髓的劇痛讓羅連叫出聲的力氣都不再有。正當他因為這痛楚而身體瘋狂痙攣時,他的兩條胳膊突然自肘關節處被看不見的東西一把“提”了起來,而後是脊椎骨,再是膝蓋……羅亦的身體,就這麼自顧自坐直,起身,下了床。
這究竟是怎麼了?!?
此時的羅亦就像是個牽線木偶,以一種極度扭曲的生硬姿态,被看不見的“線”操控着,一步一步向門口走去。
羅亦急了,忙不疊開始向身後的臨時舍友求助。
“張震!張震快醒醒!救命?誰快來救我啊!”
但無論羅亦怎麼喊,那床上被薄被蓋着的人形輪廓始終都毫無反應。
在門口“站定”片刻後,緊接着,羅亦的一條胳膊被“提”了起來,指關節已經搭上了門把手。
“張震——”
門被打開了。
羅亦“走”了出去。
走廊上也是漆黑一片,黑得羅亦幾乎分不清牆壁與房門的區别。
羅亦穿着拖鞋,夜間的涼意使得他露在外面的腳踝被凍得冰冷刺骨,毫無知覺。
羅亦站在走廊上打着顫,不知道自己即将要面對些什麼。
他要死了嗎?這才第一夜,什麼都還不清楚,他就要這麼莫名其妙死了嗎?
一陣從臨近房間傳來的咒罵聲,打斷了羅亦的胡思亂想。
是胡大強,他正在開門。
胡大強和羅亦一樣,也被不明力量“提”出了房間。胡大強身體動彈不得,嘴上則咒罵不止,各種陰損侮辱性詞彙層出不窮,聽得羅亦不自覺皺眉。
看見身旁的人影,胡大強猛地被吓一大跳,暫時停下了辱罵。
“喂你也在這?這是怎麼了?”
胡大強話還沒問完,兩人又是身不由己地同時開始動作。
羅亦和胡大強被控制着并肩而立,雙雙面向走廊盡頭那漆黑一片的窗戶。
這個夜晚很冷,冷得羅亦覺得自己一身冷汗幾乎都要凝成冰,裹挾走他身上所有殘餘熱量,将他就這麼凍死在這。
“該死的,老子終于能動了。”
聽見胡大強的聲音,羅亦這才意識到,他們身上的“線”似乎已經被解除了。
但下一刻,羅亦猛地擡手用力按住胡大強,一時間爆發出的巨大力量讓胡大強都不由得愣住了。
“有聲音!”
“什麼?”胡大強雖然滿臉不虞,也還是依言勉強放低了聲音。
胡大強這才察覺到,他們兩人的身後,确實正有微弱的腳步聲自遠處響起,并還在逐漸靠近他們。
哒,哒,哒。
甚至可以說是有些熟悉的響動,畢竟白天就聽過了好幾個來回。輕緩又規律的腳步聲,在這深夜越發顯得陰森。
“那個死婆娘來吓唬老子——”胡大強想轉身,居然又一次被羅亦強行摁住了。
“别,别動。”羅亦以氣音快速說着,“溫泠問接待員的時候說了,晚上是睡覺的時候,我們……最好還是别胡亂走動。”
羅亦其實也沒想到,在這個關頭他第一反應想起來的居然是溫泠和接待員的對話,不過随着話語出口,他也說得越來越流暢。
“我們不如假裝自己不存在,也許、也許就不會有事呢。”
羅亦其實也不知道自己在胡亂說些什麼,但他一瞬間爆發的直覺告訴他,接待員說的是真的,千萬别回頭,别動。
“嘁!”胡大強不屑地啧聲,但他一時也還是聽了羅亦的話,沒有再動作。
腳步聲越發靠近了。
哒哒。
不,不隻是腳步聲。
羅亦總覺得他已經能感知到來自身後那東西的呼吸,不隻是呼吸,祂還在呻·吟,在歎息。
伴随着“嗬嗬”不止的嘶啞抽氣聲,羅亦意識到,那東西即将到他們身後了!
當那個腳步聲不止的東西最終緩緩在羅亦身後停下後,冰涼的吐息擦過他未被衣領覆蓋的裸露後頸,羅亦一身雞皮疙瘩瞬間暴起,手腳也跟着發軟。
一不留神,他就再也拽不住無比暴怒且驚懼不已的胡大強。
“艹他娘的老子就是要看究竟是誰在裝神弄鬼!”
胡大強猛地一轉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