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楊懷仁愕然。
宿钰擡手指去,“就那輛馬車吧。”
說罷,周圍頓時陷入沉寂。
天歸院弟子在外例行公事向來無一不配合,何時被人抓着談條件?
林幼月望向宿钰,估摸着他一開始就打起了馬車的算盤。
下山這些天來,她對宿钰乖張的行事作風已然習慣,如今也沒有最初那種想掩面溜走的沖動,隻是有些哭笑不得。
“此話在理,隻要公子能一一作答,馬車就給你便是。”楊懷仁也是好脾氣,竟一口應下了宿钰的要求。
“師兄?!”女弟子上前,詫異脫口,“馬車給出去了我們怎麼辦?”
“無妨,若非在此地遇上他們,隻怕尋人都要費上不少時日,一輛馬車而已,值當的。”
他們此次下山要找的,正是當日與魉鬼一戰的幸存者,尋人其實也不算什麼,就怕無功而返。
沒想到竟直接遇上了殺了魉鬼修士,運氣不錯。
宿钰勾起唇角,“好。”
*
月明星稀。
營地間隻聽得兩人一問一答的聲音,楊懷仁很有邊界感地并未詢問宿钰用何種術法消滅魉鬼,也未探尋他的來曆。
林幼月呆望着篝火,思緒放空。
忽而一道沉悶的哼聲兀自響起,在這靜谧的野外格外顯耳。
新加入的三人不約而同愣了下。
那聲音自帳篷而來,像是因痛苦發出的哼鳴。
“還有其他人?”聶盡燃好奇問。
“是宮哲,他估計醒了,我去看看。”另外一位姓王的散修起身道。
“宮兄?他也在?!”聶盡燃訝然道。
“我們傍晚在路邊撿到的,他傷的很重,約莫是魉鬼刀刃上纏了祟氣,祟氣入體,尋常外傷藥不起作用,傷口無法愈合不說,如今還有往五髒六腑潰爛之勢,性命堪憂。”名為李彩月的天歸院女弟子道。
聶盡燃神色一凝,迫切追問,“沒有辦法醫治嗎?”
“那得專門的醫修來,天歸院倒是有,但……”李彩月沒有說下去。
到了墓土鎮,即便更換最快的馬車也得跑上三日才能抵達天歸院,路途颠簸,宮哲隻怕是撐不到那個時候了。
“宮哲?你怎麼起來了?!”
幾人循聲側目,隻見王散修攙扶着宮哲從帳篷裡艱難走來。
宮哲面色慘白,腰腹雖做了包紮,卻還是有烏血向外蔓延。
“聶……”他嘴唇翕動地開口,“果然是你的聲音……真是太好了……”
“都什麼時候了說這些?!還是趕緊躺着吧,”聶盡燃眼眶一紅,站起來急地直跺腳,“我,我得好好想想辦法……”
就這兩句話的功夫,宮哲額間已暴汗淋漓,卻依然執拗搖搖頭,虛聲道,“我自知時日不多,還勞請你回南域後,給我長武宗的師父帶個話……告訴他……弟子……”
“能否……”清脆的嗓音打斷二人交談,林幼月原本還有些猶豫,開口瞬間意志油然堅定,“我來給你看看傷勢吧!”
“林姑娘……”
“對對對!”聶盡燃一拍手,高興大喊,“怎麼就給忘了,林姑娘通曉醫術!”
此話一出,幾道目光同時投了過來。
林幼月幾乎是下意識地看了眼宿钰,她也不是征求意見,隻是本能地去觀察對方的态度。
哪知宿钰一反往常,與她安然對視,眼眸含笑,“表妹想去便去吧,反正我說什麼你都執意會去,不是嗎?”
她背脊一顫,一咬牙,決定宿钰的事放之後再說。
宮哲被扶坐在地,林幼月先是揭開他的繃帶,一片血肉模糊的慘相映入眼眸,黑血一點點往外沁密,叫人心驚。
“請容我把個脈。”林幼月鄭重道。
宮哲似乎已經沒有說話的力氣了,隻是微微點頭。
林幼月将指腹搭上脈搏,閉目凝神,将神識放入其中。
識海内脈網攸然展開。
那脈網很奇怪……已經不能用網來形容了,更像是一株樹,它高.聳而立,樹上有灰白的氣息遊走,散發着叫人難以言喻的惡心氣息。
她從未見過如此脈網……
刹那,林幼月思緒像是斷掉般陡然凝固,寒意如冰冷的毒蛇悄然攀上背脊,心髒似乎漏跳了一拍,驟然緊縮,危險預感随之狂湧。
“你……!”她猛地睜眼,駭然失色。
話未說完,裹挾着月華的冷光一晃,憑空顯形的利刃已然朝她脖頸直直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