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钰背影漸漸消融于密林之中,寒風驟起,吹得林幼月背脊發涼,不禁打了個寒顫。
她忽而想起什麼,兀地開口,“說起來,聶公子對魉鬼之事似乎異常熱衷啊。”
這兩日聶盡燃幾乎一半時間在聊魉鬼有關的奇聞異錄,隻是他說的有部分出自于旁人之口,連他自己也難辨真假。
“是啊,”他喃喃道,“自從幼時雙親皆死于魉鬼手中,便不知不覺地開始關注它們了,我想,收集相關事迹也是出于對魉鬼的仇恨吧。我知曉自己資質平平,所以隻能劍走偏鋒,看能不能找到不同尋常的制勝之法。”
原來他雙親已逝,與自己一樣。
“抱歉,我不是有意提及傷心事。”林幼月歉疚道。
“無妨,這都過去許久了。”聶盡燃笑了笑。
跳動的火紅苗光倒映在他溫和的臉上,怅然的神色透着幾分虛渺飄忽。
“那不知道聶公子可聽過……”林幼月頓了頓,不自覺壓低嗓音,“魉鬼中的咒毒這一說?”
聶盡燃神色微動,旋即思忖着搖了搖頭:“不曾聽說過。”
是眼花了?
方才有那麼一瞬間,林幼月似乎瞧見他臉色晃過一絲詫異。
不過她未做多想,原就也沒抱太大希望,能令師父深陷痛楚的術法必然非比尋常,縱然聶盡燃見多識廣,也不一定夠到了那個層次。
但要說失望必然還是有的。
“不過……”聶盡燃轉而道,“林姑娘若是順利進入天歸院,并有幸成為内門弟子乃至更甚,可以去通天閣看看。”
“通天閣?”林幼月呢喃地重複這陌生的地名。
“天歸院的通天閣與南域古道書院的金鱗殿都是世間有名藏書寶地,上緻萬千道法,聖人手記,下到民間奇聞轶事,妖獸名目……盡在其中,可謂是包羅萬象,魉鬼秘聞自然也不在話下。”聶盡燃說罷,面露神往之色。
“原來如此。”
那種地方她一外人,大約是進不去的吧,或許可以問問陸瑾之有無辦法通融通融?
通天閣啊……
她暗自記下。
不過聶盡燃好像依然固執地誤會了他們前往天歸院的目的。
誤會就誤會吧,這種事情一旦做解釋,隻怕要把他們身份也暴露出來。
她是無所謂,隻怕宿钰會不快。
林幼月将雜念抛在腦後,繼而有些感慨,“我在此之前對魉鬼了解僅停留在模糊的概念上,普通百姓也就罷了,似乎大多修士也是如此,那些大宗門派像是特意遮掩它們信息般,弄得實在神秘。”
“或許是因為,有時恐懼不僅僅源于未知,而是知道太多了?”聶盡燃意味深長地勾起笑容,“即使成為了修士,像我這般平庸之輩依然對抗不了魉鬼,反倒說越是了解與魉鬼之間的差異,心境越容易不穩定吧……”
林幼月剛想說你倒是看着安穩,卻聽對方繼續道,“說到這個,在下還聽過一件非常有意思的說法,關于魉鬼的來曆……”
這時,宿钰帶着拾好的幹枝返回了篝火處。
将手裡一摞井然有條的樹枝丢在聶盡燃面前,淡漠的眼神示意對方負責添柴。
聶盡燃也不惱,“有勞宿兄了,後面的就由在下來吧。”
“魉鬼的來曆世間素有各種說法,流傳的最廣的便是它誕生于人們的陰暗面,是罪孽的影子。”
這傳言林幼月也曾聽聞,還有将魉鬼視為天災的言論。
“聶某八歲那年曾遇一位高人,他對魉鬼卻有另一番别具一格的說辭,他說,魉鬼雖如遊魂,蠱人心智,奪人身體,卻不應該将它們視為無形的鬼魅,因将魉鬼看做一個種族。”
“種族?”
“沒錯,我們如今所見的魉鬼并非真正的魉鬼,有那麼一部分魉鬼,生來便擁有自己的身體……就好似雞下蛋,人生産那般……而那種,在千年前,被稱作魉仙。”枝梢被聶盡燃一根根扔入篝火中,那火舌似乎燃得更旺了,明晃晃的幽光下染得他端正的五官略有幾分詭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