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初二人到了夫人的院子,照例分開各自幹活。
此刻院裡的人除了夫人,其餘都醒了。昨日呆的那塊地還有一些荒草沒拔完,虞初從旁人手中接過鏟子,按着記憶力的方位繼續蹲回那塊區域。
一夜過去,泥土裡又冒出了不少新芽。
虞初枯燥地拔了好一會兒,忽覺得今日有些安靜過頭了,餘光打量着這四周,這才發覺王秋今日竟然沒來擾她。
就連那老婦人也沒個蹤影。
昨日她說的話不經意間又浮上了腦中,宛若一根刺,不痛不癢,總在心頭徘徊,讓人難受。
虞初沉吟了片刻,丢下鏟子,拍了拍手上的泥沙,輕輕拉住一旁經過她的婢女,低着頭悄聲問:“這位姐姐可知道今日王秋怎得不出來幹活?”
婢女一身粉裙,梳着單髻,手中托盤上盛放着一碗湯羹,蓦然沒拉住也不惱,湯水穩穩盛在碗中,無一絲滲出,聞言盯着她看了好一會兒,笑道:
“你是昨日新來的吧,我記得王秋昨日跟在你身邊呆了好一段時間。”
虞初點頭應了一聲,似是不好意思般輕聲道:“姐姐記得沒錯,我前不久才來這裡,也就和王秋熟了一些,不過今兒我怎麼沒瞧見她?”
“王婆婆說昨夜王秋發了癡病,今日将王秋鎖在房内,沒讓她出來。”
“那王婆婆呢?”
“王婆婆嗎?應是陪着孫女一同在屋内,方便照顧她吧。”
說着,婢女又向着她和小圓呆的兩塊區域看去,青石路上,被掃出來一塊如同土丘一樣的荒草堆,又看着這二人一個個瘦巴巴的模樣,頓時了然。
“本是王秋負責清理院子的花草的,夫人昨日累着了,沒有精力去安排你們,徐嬷嬷這才臨時将你們安排這裡,待夫人醒了,自會安排你們的。”
“你二人若是累了,可休息一陣再幹,夫人心慈,瞧見了也不會怪罪你們的。”
夫人?
虞初隐去心中的疑惑,沖着她道了一聲謝,婢女這才端着托盤離開。
這一等,便直接等到了下午快要下工的時候。
正要同小圓一起回去的時候,早晨被她拉住的婢女忽然喊住了她:“虞初,夫人喚你,你随我來一趟。”
虞初腳步一頓,看向一旁愣神的小圓,遲疑道:“夫人隻喊了我?”
秋蟬看了一眼虞初身側的姑娘,随後點點頭,說:“你先跟我來吧。”
小圓見狀,連忙道:“小初姐,你先去吧,我就先回去了。”
虞初蹙了蹙眉,剛要說些什麼,就見小圓眨了眨眼,趁着婢女不注意,張口無聲吐出了幾個字:小狐狸。
虞初默默的咽下了要說出的話,眼神示意一番後,轉身沖着婢女點頭:“還請您帶路。”
秋蟬微微颔首,領着虞初拐進了正屋裡。
屋内出乎意料的并沒有虞初想象的那麼精緻奢華,外屋簡單的放置了臨時見客的桌椅,一扇镂空雕花屏風後,是夫人常呆的内屋。
内置一張紫檀木拔步床,層層镂空隔斷上雕刻着花鳥魚蟲,亦或是祥雲山川的紋樣,一段絲綢祥雲暗紋紗簾自床榻兩側垂落而下,被銀鈎牢牢捆在兩側,露出裡側绯色的床被。
梳妝台前,兩位婢女各自身着一粉一藍一左一右圍繞着一名身着素色裡衣的少婦。
虞初低垂着眸子,餘光暗暗打量着的同時,前方的秋蟬微微俯身行禮:“夫人,虞初已經帶到。”
一陣低沉的長吟聲後,虞初隻覺得眼前忽然一亮,擋在她身前的秋蟬便跟着站到了那粉衣婢女的身側。
虞初這才察覺,原來早上她拉住的這個婢女是夫人身邊的貼身侍女。
房内安靜了片刻,就在虞初納悶之際,一道溫和的聲音響起:“虞初是嗎?擡起頭來讓我瞧瞧。”
聽着這溫溫柔柔的語調,确實是挺溫柔的。
虞初腦中一邊想一邊擡頭,方才背對她而坐的少婦此刻與她正對着面。
面容白淨,淺黛紅唇,披散的長發垂至腰間,标志的長相,唇角擒着一抹笑意,如同古畫中典型的美人走到現實中來。
看着也隻有二十幾歲的模樣,可她聽說這婦人今年應三十有餘了。
另一邊,王陳氏也打量着虞初,方才這姑娘進來時,她透過銅鏡已經有了一個初步的印象,再根據秋蟬和徐嬷嬷所說,是個瘦弱穩重的人。
但真真見到,還是不免驚訝,她要比想象中的要瘦得多。
可眼下湊近了,細細看來,瘦倒是不假,卻不像是無力之人。
自古看人是否是美人,看骨便知,此女五官精緻,雖瘦的脫相,甚至有些吓人,但他日若是好好養起來,定是個漂亮的美人。
她笑道:“虞初這孩子看着就文文靜靜的,倒不像是芸娘那邊冷清的模樣,也不知芸娘是如何講你哄了去的。”
身旁婢女也跟着哄笑一陣。
虞初聞言一驚,詫異道:“夫人與芸娘認識?”
王陳氏微微颔首,說:“早些年,我娘家有托過芸娘辦過一些事,此番讓你前來,也是因為對芸娘有所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