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王好像生氣了。
剛被救下來的那人瞬間又被纏着脖子拖了回去,擋箭牌先生更是受到了重點關照,數條舌頭死死綁住他全身。
其他人上前救人,要麼被舌頭一把抽飛,要麼同樣卷入其中。
時緘顧不得手軟腳軟,努力爬起來,搖搖晃晃地向前沖去。但不幸的是,很快他也在舌頭不間斷的攻勢之中敗下陣來,被五花大綁舉到半空。
與此同時,舌頭奪走了擋箭牌先生懷中的烈酒。
時緘奮力掙紮,試圖擺脫束縛,但舌頭收緊帶來的疼痛和窒息讓他連頭發絲都在發麻。
他隻能眼睜睜的看着舌頭如同靈巧的觸手一般,拔出酒瓶的瓶塞,粗暴地将烈酒強行灌入挂着的四人的嘴中,仿佛在嘲笑和羞辱他們。
“報複心好強一怪物。”
“國王:喜歡對瓶吹是吧,喝,都給我喝!”
“世界名畫,《四人對酌舌花開》。”
氛圍本來挺緊張,但畫面實在是有些無厘頭,彈幕開始整活。
盡管手腳被捆綁之處疼的仿佛已經斷了,但時緘仍在拼盡全力抵抗,大片酒液從他唇邊灑落,在地上潑出深色的陰影。
時緘估摸着自己至少被灌了半瓶烈酒,他的眼前已經開始模糊,分不清是酒精的作用,還是窒息的後果。
他再次掙紮着扭過頭,眼神瞟過另一邊的怪物。
那個由觀衆變成的怪物沒加入戰局,它被割傷舌根之後便站在原地,似乎還保留着幾絲人類的神智。
出事的是這群觀衆中的一個中年男人,時緘記得他,挺着啤酒肚戴着眼鏡,眼鏡上再架個面具不方便,所以他一直把面具拿在手上。
時緘的腦中忽然劃過一個念頭,流星似的砸中他的神經中樞,把他眼前模糊的霧氣一下子砸散了。
他是否被誤導了?
最開始,仙女教母說劇院裡的水不能喝,喝了會導緻人體異變。
接着他又聽見了牆中排水管道的異響,推測水中有寄生生物。
後來,詭異的王子為鬥毆的勝利祝酒,更加堅定了他的疑問。
可如果,導緻人體異變的不是水呢?
是其他東西呢?
誠然,喝過劇院裡的水,是國王和中年男人的共同點,但王子敬的酒,大家都喝了,隻有中年男人一人産生異變。
他與國王還有另一個共同點,僅存在于他們之間的共同點。
他們都沒有戴面具。
“蒼白面具,掩蓋黑色的星辰。”
那顆腫大而黝黑的頭顱,不正是黑色的星辰嗎?
想到這裡時緘的全身瞬間湧起力量,他一把抓住纏負着他脖頸的舌頭,在半空中勉力保持平衡,就像攀爬繩索一樣,兩隻手交替着向前探,整個人順着舌頭的方向,靠近怪物的本體。
舌頭柔軟而滑膩,指尖的觸感惡心至極,時緘艱難找尋着着力點,順着那條不斷扭曲的舌頭,一點一點搖晃向前。
疼痛和窒息交織在一起,缺氧與酒精讓他的臉漲得通紅,腦子裡像有一團火在燒,但這些都不足以使他停下。
終于摸到舌頭根部,國王腫大變異的頭顱近在眼前,時緘一把扯下自己臉上的白色面具,用盡最後的力氣,貼到國王那張坑坑窪窪的黑色面孔上。
一切仿佛被按下了暫停鍵。
空中飛舞的舌頭全部停下動作,變得松軟無力,逐漸垂落在地,畫面看上去就像暴走的旋轉秋千終于被切斷了電源。
時緘扯掉脖子和手腳腕上的舌頭,踉跄着跑向另一邊,由觀衆變異成的怪物。
中年男人的白色面具就掉落在他的腳邊,時緘的手因為脫力而不由自主的顫抖着,差點撿不起來。
終于,中年男人的白色面具也回到了它該在的地方。
仿佛是氣球漏氣,中年男人黑色的腫大頭顱瞬間縮小,頭發長出,五官回到本來的位置,膚色也變得正常,隻是由于驚吓而顯得有些蒼白。
等到整顆頭重新長了回來,中年男人一屁股跌坐在地,滿目倉皇。
擋箭牌先生慢慢走過來扶起他,詢問他身體有沒有異樣?
得到否定回答後,擋箭牌先生轉身看向時緘,正待開口,突然臉一紅。
時緘仍在大口喘氣。因為長時間的缺氧和超負荷的運動,他的眼中溢出生理性的淚水,眼角和臉頰上都泛着不自然的粉紅,鬓角的發絲被汗水微微浸濕,蜷曲黏連在他白瓷般光潔的皮膚上。
随着擋箭牌先生視線掃來,時緘眼神迷離的擡頭,嘴唇微張,擡手擦去嘴角遺留的一絲酒液。
他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