嗓音嬌軟中夾雜着一絲委屈,她叫出一個多年未再提起的稱呼。
梁晏承心跟着顫了下。
“你為什麼突然變了?不要突然消失,好嗎?”
許柚不懂,相伴十年,他怎麼能說出一句自己是普通侍衛?他十一歲入國公府,父親允夫子共同教導他們二人,他從不止是侍衛,更是陪她長大的同伴。
她聲音帶着一絲顫抖,似在暴雨中掙紮的嬌花。冰涼的指腹力道失控,梁晏承側臉出現幾道紅色痕迹。
那句要走,突然不知該如何說出口。萬般緣由,又與她何幹?
他張了張嘴,微不可查,極輕得‘嗯’了聲。
萦繞在心頭多日的問題終于獲得滿意的回答,許柚揪作一團的心蓦地放松。眉眼彎起得刹那,忽地合上眼眸,梁晏承手臂下意識攬住那抹纖細的腰。
少女面容恬靜的陷入沉睡,她如同直接沉浸到美夢裡,是不是的咂摸兩下嘴,唇角挂着淺淺的笑。還是那麼天真,沒有絲毫戒備心。
梁晏承垂眸靜靜看她半響,眸光暗沉如夜,瞳底留露出一抹難以察覺的溫柔。
他起身将人打橫抱起,輕手輕腳放到床上,站定片刻,再次返回院中。
刹那間雙目蒙上一層冷意,梁晏承嗓音冰涼:“滾出來。”
四周雅雀無聲,隻有風輕輕吹動着樹梢,發出陣陣簌簌聲。
他重複道:“羽書,莫要挑戰我的耐心。”
緊接着,院外樹上傳來窸窸窣窣得響動,身着黑色夜行衣的男子跳了下來,他快步跑進院子,低聲道:“公子。”
“何時找到我?”
“前天。”
羽書心底忐忑不安,臉色蒼白。他長着一張娃娃臉,身高大約一米七五,身形清瘦,看上去也不過是個十四歲左右的少年。
他按先生吩咐,自公子出城便一路跟随,藏匿在暗處保護。那日不過晃了個神,就看到他随那位嬌小姐跳下懸崖。
羽書差點吓斷氣!
幸好他前天終于找到蹤迹,卻不想今夜看到驚人的一幕,亂了氣息。
據他所知,四年前先生找到公子并未要他離開國公府,反而是近日突然頻頻要求他立刻離開。之前公子一直推脫,羽書隻以為是國公府内尚有要事未完。
可方才他們之間流轉的暧昧氛圍,就連他這從未經曆情愛的毛頭小子都能察覺一二。他暗道,恐怕公子不離開隻是真的單純不想走。
他自四年前跟随在公子身側,自是知道他在做何等大事,他此刻不該生情,羽書心中萬分矛盾。
“是他讓你跟着我?”梁晏承神色冷厲,一路上竟是沒發現身後有條尾巴。
羽書恭敬道:“是,先生命我暗中保護公子,并讓屬下告知公子四字‘勿忘初心’。”
梁晏承愣怔一瞬,眼底霎時覆上寒冰,他何時需要保護?聯想到此次出行之前那人曾多般阻撓,暗殺之事莫非?
許柚即便身份尊貴,也不過是個後宅未出閣的女子,祭祖之事本就低調,知曉的寥寥無幾。這幾日梁晏承一直感覺事有蹊跷,思索再三也無濟于事,此刻羽書的出現讓他生出懷疑,難不成真與他有關?
他質問:“你既跟在我後,那日為何不出手?”
他若出手,不至于被逼跳崖,還是有人吩咐不許他出手?
羽書察覺到他的懷疑,心裡叫苦,他并非故意不出手,隻是半路遇到個瘋老頭,恰好錯過。他垂下頭,沮喪道:“那時我剛好不在。”
“你可有看出那些人出自哪裡?”梁晏承又問。
羽書老實回答:“屬下當時急着找你,未曾仔細探查,隻發現那群匪徒的脖頸下三寸皆紋有黑色蜘蛛。”
“仔細搜查,我要知道誰是主使。”梁晏承眼底劃過一抹殺意,敢把事情做得那般嚣張,是真覺得勢在必得還是不畏懼被查到?
無論如何,背後之人都該付出代價。
“你走吧,我送她回京,之後自會親自同他交代。”
有了跳崖那一出,羽書哪能真走。他瞥了眼緊閉着的房門,靈光一閃,急忙開口:“不如讓屬下繼續跟在後面,再有意外,也是個幫襯。”
他所言不假,明日回到城中,會不會再有殺手還未可知。
梁晏承沉默,他一人倒好,但許柚已經受過一次驚吓,今夜又犯了病,他不敢賭。
“你留下可以,但要答應我,以她的安危為主。”梁晏承語氣嚴肅。
羽書連連點頭。
屋内似是傳出斷斷續續的哭泣聲,梁晏承眉心微擰,他擡腳走去,身形頓了下,冷冷道:“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你應該知道。”
接着迅速朝屋内走。
他話裡帶着寒意,羽書僵住,打消告狀的念頭,隻覺往後太平日子要徹底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