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周衍東作為一個大專生卻進不了廠子擰螺絲這件事,程溪百思不得其解。
想了好一會兒,沒想明白,她一骨碌爬起來,低頭看着身旁的男人,善心泛濫:“明天我聯系一下在富士康上班的表妹,問問他們那邊還招人不。”
周衍東立馬拒絕:“别。”
程溪更想不通了:“找工作這種事,有熟人就最好了,能去幹嘛不去?那兒還包吃包住呢!”
周衍東:“不想去。”
程溪:“為什麼?”
周衍東:“不喜歡富士康。”
程溪挺直的腰闆兒彎下來,肩膀一沉,垮着臉教育起他來。
“你一個大專生,能進富士康也算是不錯了,現在這種情況,有活兒幹比什麼都強,怎麼還挑三揀四的?富士康怎麼啦,我就覺得富士康不錯!”
周衍東冷冷開口:“你覺着不錯你就去,你怎麼不去?”
程溪拍腿:“我又不是找不着工作,現在到處面試呢,想挑一家各方面都不錯的公司入職。”
周衍東沒接話,默默想着心事。
他不作聲,程溪也閉嘴了,安靜待在旁邊,幾分鐘後腦子裡忽然閃過一個想法,氣呼呼打破沉默。
“周衍東。”
男人沒理會。
程溪不管他睡沒睡着,伸手推他胳膊:“周衍東!”
“還讓不讓人睡了?你有病啊!”困勁兒已經過去,他隻是心事重重,嫌她煩。
“你别是還沒死心,又盤算着去會所當男模吧?”程溪聲音冷下來,有些顫,擔憂和不甘明明白白呈給他看。
周衍東翻身背對着她,信口胡謅:“嗯,對,明兒一早就上别家會所面試去。”
程溪急得低聲喊:“你敢!不許去!”
周衍東這回真惱了。
雖然父母對他管教嚴格,可畢竟是京州權貴周家後代,到他這一輩,父親掌握家族大權,他又是家裡獨苗,就算父母不慣着,其他人哪個不是哄着寵着這人中龍鳳天之驕子?
那些拒絕聘用他的百強公司老闆,礙着家裡勢力,跟他說話都謙卑幾分。
當了二十多年大少爺,周衍東頭一回被個丫頭片子管教威脅,氣不打一處來。
“怎麼着,還想綁我不成?我樂意幹嘛就幹嘛,管得着麼你?”他坐起來,黑暗中冷眼看着程溪,語氣冰冷而兇狠。
“我才不管那麼多呢,就不讓你去!你幹什麼都行,就是不許當男模!”程溪禁不住兇,哭出聲來,淚珠一串串滾出眼眶,心裡說不盡的委屈。
周衍東氣得發笑:“你誰啊,我爹還是我媽?程溪我告訴你,我爹媽都管不住我,你也趁早死了這條心。”
程溪擡起胳膊,拿手背抹淚,抽抽噎噎開口:“你這人沒良心,人家好心好意——”
話還沒說完便被他不耐煩打斷。
“我求你好心好意了?再說你那是好心麼?起了色心就直說,擱這兒裝什麼純情小姑娘?”
周衍東要麼不罵人,要麼罵得狠,字字句句往心窩子裡捅。
程溪從小被父母打罵,以為早已經習慣,練出了一顆強心髒,沒成想還是被他這話刺得疼痛難忍,眼淚止不住往下掉,抱着膝蓋越哭越大聲。
哭聲吵得周衍東心如亂麻,煩透頂,他起身走到門口,正要摔門走人,最終還是被理智拉了回來。
周衍東站在床前,打開燈,一眼望見床上淚流滿面的姑娘。
“程溪,”他冷靜了許多,摸了摸鼻子,垂眸片刻,微微側頭瞧着她,“你是不是喜歡我?”
他明知故問,程溪也不裝了,啞着嗓子反問:“我喜不喜歡你,自己看不出來麼?”
周衍東在床邊坐下,背影沖着她,好言相勸:“别喜歡我,咱倆不會有結果的。”
程溪下巴抵着膝蓋,嘟囔:“有沒有結果都無所謂,可你就是不能再去當男模,當男模沒前途,還很危險!”
周衍東沒心思繼續瞞了,扭頭對她實話實說:“沒當過男模,也永遠不會去當男模。”
程溪一愣,猛地擡頭看他,吸吸鼻子:“你說什麼?”
周衍東笑了笑,轉過頭盯着面前這堵白牆。
牆上坑坑窪窪的,好多地方掉了漆,他忽然生出幾分蒼涼感。
“我不會一輩子居無定所,更不會一輩子住這種地方。”
“怎麼說起這個?”程溪爬過來,在他身邊坐下,扭頭望着他。
周衍東也轉臉看向她。
“程溪,我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他說得認真。
程溪凝眉,搖着頭直歎氣。
“周衍東,别太自卑,雖然我學習還不錯,可也隻是個本科生,沒比大專生強多少,我不嫌棄你。”
男人千算萬算,沒料到她會給出這麼個回應,愣了好一會兒,最後一聲長歎,倒頭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