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淋浴水龍頭往左出熱水。”程溪隔着門知會。
周衍東“嗯”一聲,往右打開水龍頭。
這麼熱的天,這麼小的地兒,再來個熱水澡,他怕自己中暑昏死過去。
高溫天氣使冷水都變溫熱,周衍東沖涼沖得不盡興,煩躁地用毛巾随意擦擦腦袋,頂着濕發拉着臉出來,衛生間門一開,燈光瞬間亮起。
“來電啦!”程溪大叫。
周衍東還是“嗯”一聲。
他淡定得讓程溪不好意思。
“我這人就這樣,一驚一乍的。”程溪摸摸頭,臉色微紅。
周衍東:“嗯。”
程溪:“你讨厭這樣嗎?”
周衍東搖頭。
其實是讨厭的。隻不過當下自己身處困境,吃住都成問題,要沒這姑娘雪中送炭,今晚真得露宿街頭。他就是再鐵石心腸,也不能端起碗吃飯,放下碗罵娘。
周衍東說什麼程溪都信,她眼睛笑成月牙:“那就好,我不光一驚一乍,還話多,怕你嫌煩呢。”
“是麼?沒覺着你話多,性子挺安靜的。”
“真的嗎?你還是頭一個說我性子安靜的人!”
程溪又信了,臉上樂開花。
周衍東點點頭,心想她喜歡聽什麼自己就說什麼,善意的謊言能讓這個愚蠢卻善良的姑娘高興,何樂而不為?
程溪盯着他看了會兒:“其實你性子才安靜。”
周衍東不作聲,輕輕點頭表示贊同。
程溪:“還沒問你名字呢!你叫什麼?”
周衍東笑了:“現在才想起來問?”
倆人回來途中幾乎沒怎麼說話,那時他想,這姑娘膽子真大,敢獨自帶名兒都不知道的陌生男人回家。
程溪往後攏了攏頭發掩飾尴尬:“路上怕别人聽到,以為咱倆是第一次見面的網友,沒好意思開口。”
周衍東看着這雙清澈杏眼,發自内心感到好奇:“你就不怕我害你?”
劫财劫色,先奸後殺——這種案子可不在少數。
程溪想都沒想便搖頭:“你不會。”
周衍東眉心微擰:“這麼肯定?”
程溪:“嗯,你肯定不會。”
周衍東自嘲:“我可是男模,都下海了,還有什麼不敢做的?”
他不打算解開誤會,索性将錯就錯,認下這個莫須有的“男模”身份。
程溪反複搖頭,目光笃定且真誠:“别的男模可能會,但你不會。你一看就純良。”
周衍東挑了挑眉:“還有呢?”
程溪:“而且你無論長相還是氣質都根正苗紅,不可能做壞事的。”
周衍東:“可我是男模啊,你就不怕——”
他頓了頓,微微側頭,眯着眼瞧她:“不怕染病?”
好幾秒後程溪才反應過來這話什麼意思,連忙擺手,手掌晃出殘影:“瞎想什麼呢!我可沒想跟你怎麼着!帶你回來純粹是看你可憐!”
周衍東正經了二十多年,平日裡面對女人跟塊兒木頭似的,頭一次不正經起來,薄唇微挑,笑腔裡含着幾分浮浪:“萬一我想呢?”
程溪愣住,眼睛眨得飛快,雙手交叉捂在胸前,頭搖成撥浪鼓。
“你想得美!”
周衍東噗嗤笑出聲:“逗你呢。”
程溪臉紅透了,脖子根都染了绯色,明明吓得不輕,偏要嘴硬:“知道!我也是裝的!”說完忽然想起什麼,歎一口氣,歪起腦袋皺眉:“繞來繞去還是沒說你名字。我叫程溪,你呢?”
“周衍東。”
“我快二十二了,你呢?”
“二十——”周衍東掏出手機看了眼日子,“我二十二。”
程溪驚訝:“哇,看着可不像,我以為都二十五六了!你幾月的啊?”
周衍東:“今天。”
程溪沒懂。
周衍東:“今天剛滿二十二。”
他從褲兜裡掏出錢夾,取出身份證舉到程溪眼前。
程溪将他生日一個字一個字念出來,然後掃了眼下面的三行住址,沒多想,擡頭目不轉睛盯着他。
“周衍東,你長得可真漂亮。”程溪盯得極認真,說得也極認真。
後來很多年,發生很多事,流逝的時光将記憶反複沖刷,她永遠記得,2009年8月3日這天,她把一個漂亮的男孩兒帶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