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火雲一刻後,他好不容易察覺到了隕獸的行蹤,正要殺将過去,忽然一道密集的劍氣奔着隕獸掃過,險些幫他剃了頭。
這羽毛狀的劍氣太有名了,簡明言一眼認出,怒道:“羽挽情,我敬你和我兄長齊名,拿不下隕獸就出去,别在這裡礙事!”
片刻後,羽挽情的身影出現,反口諷刺道:
“二太子,區區一個邪修的陣法都能反噬你一天一夜,我還是更信我手上這把折翎劍。”
“你說什麼?!”
争執聲迅速埋沒在铿锵劍影裡,兩股劍意交錯在紅雲裡爆出,直接覆蓋了數裡雲空。
從紛亂的折翎劍氣裡,羽挽情終于捕捉到了隕獸藏匿其中的影子,徑直殺了過去。
“隕獸,受死!”
折翎劍落,奔着某個方向而去的隕獸勢頭不停,哪怕身上紮了幾百根折翎劍羽,也還是一副不撞南牆不回頭的架勢。
“我來!”折翎拖慢了隕獸的速度,簡明言捉機一抹赤烏牙,一條火龍沖天而起,直撲隕獸,“我倒要比一比你的隕火和我的赤烏牙孰烈!”
火龍、劍羽接連降下,隕獸連番被阻,被打得身形連連後退,而當它回頭看向羽挽情和簡明言的同時,一陣恐怖的波動又從其身後精準地指向了它。
隕獸凝在空中,其四蹄上黑火爆燃起來,正欲再度形成一道火繭護衛自身時,那雷蛟已經風馳電掣地殺來,一頭鑽進黑火當中。
不止如此,在第一條雷蛟殺至後,第二、三、四條雷蛟從四面八方同受吸引,一重比一重暴烈的雷全數轟擊在隕獸身上,連火雲也無法遮蔽這驚天動地的雷響。
數十息過後,已經不由得後退了一兩裡的簡明言和羽挽情停了下來。
“雷蛟旗?”簡明言臉上一點也不高興,“鱗老頭出手也太慢了。”
煙塵彌散,剛才的火雲此刻已經淡去不少,彌漫的灰霧裡,羽挽情和簡明言互相瞥了一眼,不約而同地向隕獸加速飛去。
隕獸死後還有一樣東西,燬鐵。
“都鏖戰了三天三夜了,八十大壽的一把骨頭不回去歇着還争什麼呢?”簡明言一邊飛一邊出言諷刺。
“當然是怕你這乳臭未幹的小子沒個輕重把燬鐵砸了啊。”
羽挽情究竟還是強出一線,拼着最後的靈力沖入隕獸遭雷暴的空域,而當火雲與灰霧裡隕獸那炸得破破爛爛的身影浮現時,羽挽情心裡一沉。
竟然還沒死絕。
剩下了一副漆黑的骨骸的隕獸伫立空中,僅餘一隻的金色的眼瞳驟然散發出一陣奇異的光,羽挽情正要拔劍劈下時,隕獸餘下的焦黑皮肉突然如冰雪般消融,在她劍鋒所指向的地方,内中空蕩蕩的腹腔裡,露出了一塊嬰兒拳頭大小的鐵塊。
羽挽情陡然劍鋒一滞,臉上的驚駭還未消退,身後的簡明言同樣發現了隕獸,赤烏牙直指其胸腔,全力飛來。
“這隕獸是我禦龍京的了。”
“快收劍!那是燬鐵,你不要命了?!”羽挽情爆喝一聲,直接一劍掃開簡明言的本命劍赤烏牙,然而她已來不及閃避,折翎劍末端輕輕擦過了燬鐵的邊角。
隻是針尖般的一個交錯,折翎劍的劍尖直接崩碎一角,心神相連下,羽挽情陡然噴出一口血來,直直墜落下去。
“喂!”簡明言已然來不及救援,而與此同時,隕獸金色的眼瞳也鎖定了他。
它身上的胸骨如蜘蛛般張開,周身漆黑的火焰不停灌注進燬鐵當中。
數息見,那塊燬鐵突然如同活着的心髒一樣跳動了一下,然而也隻是一眨眼間,濃濃的火雲再次卷上來覆蓋了它。
“燬鐵……”簡明言沒有看見燬鐵的異狀,隻是驚詫于羽挽情突然墜落。
他随即高聲道:“羽挽情重傷了,火雲可有異狀?!”
問話生一出,困束火雲的劍陣震動了起來。
行雲宗的弟子十分不甘心,燬鐵,那可是燬鐵,沒有人想放棄。
果不其然,鱗千古高聲傳音道:“二太子,先拿下燬鐵!”
四周的禦龍京弟子蠢蠢欲動,一副想上前搶頭功的樣子。
隻有在近處的簡明言發覺了不對之處,他感覺這頭隕獸……像是要引爆這塊燬鐵。
不然羽挽情早就拿走了,不會突然踢開他。
“二太子!快拿燬鐵啊!”遠處的禦龍京修士振奮不已。
簡明言一咬牙,右手外形成一道虛無的龍爪影子,靈力全力灌注,一口氣沖進火雲當中。
而當他進了火雲,才知道為什麼羽挽情剛才要踢開他。
“這是……它要點燃燬鐵?!”
一股莫大的吸引力将他的手死死吸附過去,而當中的燬鐵顯然正在被點燃,一旦爆開,他立馬就會灰飛煙滅。
除非在它被爆燃前拿走。
拿,不是那麼輕易地拿的。
燬鐵常态隻是一塊石頭,但隻有被“點燃”,它就無法被任何靈力法器碰觸,世間萬物在碰到它的瞬間就會灰飛煙滅。
羽挽情的劍隻是擦了個尖兒就被崩掉了劍鋒,眼下隻能賭一把,賭這肉身之軀夠快将其拿走。
……但是他能嗎?
簡明言不敢呼吸,隻怕洩了這口氣,就在他在頂着那洶湧的黑火以龍爪虛影抓住了燬鐵時,漆黑中透着毀滅般赤芒的鐵塊,突然滲出了一小股炎流。
就是這麼一小股炎流,僅僅相當于吹灰一息,内中蘊含的毀滅之力就如同漩渦一樣吸住了他的手,将其拉扯過去。
簡明言震撼中擡起頭,隕獸隻剩下森然白骨的眼瞳正幽幽地俯視着他……就在這對視間,他明白了對方的意圖。
它想點燃這塊燬鐵。
他會死,誰也救不了他。
這一刻,簡明言耳鳴聲不斷,他的赤烏牙尖銳地嘶吼着,叫嚣讓他轉頭逃跑。
但他一寸也動不了。
誰來……救救他。
身後的禦龍京修士已經興奮地飛近,大聲叫道:“好大的一塊燬鐵,太上侯必然嘉獎殿下!我來相助——”
他話說到一半,突然一個一個清淡的女聲在一團未散的火雲裡響起。
“請讓一讓。”
誰?
簡明言充血的眼睛看向聲源來處。
他先是看到了一道逆着光的身影,她周身的火雲迅速彌散開,焦黑的袖擺下,逐漸掙脫隕火傷的手背上露出熔金般的詭美印痕,然後,這道身影化作長虹,先是冷不丁地撞飛了禦龍京的修士,而後義無反顧地沖過來。
……她想死嗎?
“咔”一聲碎響中,簡明言的身軀狼狽地被踢了出去,而李忘情抱着那塊隕鐵,從他身側飛過,卷着一身燃起的火燼飛速墜落向大地。
“你……”
簡明言睜大了眼睛,隻來得說出一個字,便因靈力耗盡眼前一黑昏死了過去。
而與此同時,天邊突然不合時宜地傳出兩聲犬吠。
兩頭看似不起眼的灰黃大狗踏空奔來,轉瞬間張開獠牙,一者追向羽挽情墜落的地方,一者瞬息趕到李忘情身邊,冒着隕火灰的兇險,在她落地之前叼起了她的後襟。
“散。”一道威嚴的聲音響起,同時彌天劍氣從蒼空落下,天上盤桓不去的火雲登時被沖散開去。
隻見行雲宗肅法師司聞立在原地,面容冷肅地看了一眼他們兩個重傷的嫡傳弟子,又看向下方滿是瘡痍的花雲郡。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