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今日的蘇婉一身藕粉色梅花卧雪褙子,頭上發髻斜斜的插了一隻金步搖,行走之間仿若荷花淩波,一出現便吸引了衆人的眼光。
“這是哪家的小姐?長的這麼俊?”立馬便有年輕的公子看的晃了神。
“你瞎了眼啊!她梳的可是婦人髻。不過,這到底是哪家的小娘子啊,這麼俊俏的娘子,我還真是頭一次見到。”
“這……這不是清哥兒的夫人嗎?清哥兒,尊夫人居然長的如此花容月貌,和你真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對啊!”
一群公子哥兒對着清哥兒不住的恭維,邱其清淡淡的應着,眉目微動,将暗沉的心思藏了起來。
她向來是不張揚的,卻為何出席春宴時穿的如此出挑,
是因為昨天和他吵了架,特地穿好看些,來讨好他的嗎?
邱其清心中幾經反複,眼中盯着那雖清瘦卻始終不掩芳姿的女子。見她默默的行到婆母身後站定,他終于忍耐不住的站了起來,就想往那邊走去。
隻是,還沒走動,便聽到婦人那一席,母親身旁的徐氏高聲的說了話。
“今日清哥兒媳婦怎麼穿的如此出挑,這要不仔細瞧着,還以為是哪家新出門子的小姐呢!”
這話說完,婦人堆裡登時傳來一陣笑聲。
徐氏乃是邱府二房邱松奇的繼妻,本是受寵的貴妾,氣死了發妻直接上的位。
如今二房在邱府勢大,徐氏又向來得老夫人的臉,在府内行事向來嚣張,除了老婦人和二爺、三爺,還沒有她不敢怼的人呢。
往日也是如此,面對行事低調的大房諸人,這徐氏向來是不留口德的。而曾經的蘇婉也謹記着婆母的教誨,面對他人挑釁,向來不反駁一句,隻是今天——
“二嬸,晚輩愚鈍,敢問一句,這藕色梅花褙子,可是逾矩了?如果是晚輩一時不查穿得不合宜,那晚輩現下立馬換了去。”
她不卑不亢的對着徐氏,視線從一身紫丁香襖裙的徐氏,緩緩移到着妃紅色紗裙的二房長媳張玉的身上。
張玉比她小上兩歲,正是愛扮俏好靓的年紀,身上衣裙顔色出挑,樣式大膽,再加上滿頭如今最時興的巧閣首飾,看上去倒不像是深門大院的婦人,更像是中元節出門看燈的懷春少女。
徐氏回過頭,狠狠的瞪了張玉一眼。轉過身來,竟是沒有話能反駁蘇婉的。
要說逾了矩,那恐怕整個藕芳庭的婦人們都要換了衣衫;可要說沒逾矩,自己不是被打了臉了?
徐氏頓了半晌,方才說:
“真沒想到,你也有伶牙俐齒的一天。”
“不敢,”蘇婉颔首,“都是二嬸調教的好。”
“哼!”徐氏再不看她,别過了頭。
蘇婉淡笑,繼續在齊秋菱的身後站定。
*
這幾句龃龉隻算是個小插曲,絲毫沒有影響公子小姐們的興緻。
反而因為蘇婉的出挑,令不少公子頻頻偷看,恨不得這春宴長些,再長些。
又過了一會兒,邱家二房的三哥邱其琳提了張羅着玩投壺。
投壺是時下時興的消遣方式,向來備受公子佳人們喜歡,就連深閨的婦人,都樂意一起參與其中。隻是,在世家大族中,這投壺的規矩又有所不同,每個參加的人都要押上一個彩頭才能參加,所謂怡情。
不過,這類活動向來和蘇婉無緣,在齊秋菱的帶領下,大房中人俨然剛出土的、擺放在祠堂内的古樸瓷瓶,沒有一絲一毫的生氣。
“大嫂嫂,你要不要一起?”剛剛連累的張玉揚了揚手中的羽箭,眉眼飛揚。
蘇婉沒說話,徐氏的嫡親女兒、二房的六小姐邱翡先說話了:
“她能玩的什麼?在咱們府内向來跟個鋸了嘴的葫蘆一樣不言不語,頂多也就參加個‘手抄佛經’比賽罷了!”說完,得意的斜着眼看蘇婉,像是笃定了她不會反駁。
“你怎麼能這麼說大嫂嫂?”這時,三房的五小姐邱琳琅氣憤的反駁。她性子直率,最是喜歡蘇婉的溫柔體貼,在邱府内,是第一對蘇婉好的平輩女孩兒。
“我哪裡說錯了?我要是真的說錯,你讓你大嫂嫂來玩啊?”邱翡挑高了眉毛說。
邱琳琅憋着嘴不說話,蘇婉的性子是大家都知道的端肅,想也知道,她不可能會同他們一同玩投壺的。
隻是——
“好啊,我也參加。不過,我多年未玩,隻希望不要輸的太慘才好。”
人群之中,藕色的女子淡笑着說,聲音輕緩溫柔,透着股大家閨秀的端莊與氣度。
而她這席話剛出口,那邊的公子哥兒立馬愣住,随後争先恐後的也要參加。
“我也來!”
“我來!這是我的彩頭!”
現場氣氛頓時熱烈起來,人群的後頭,齊秋菱獨自硬挺挺的站在那一頭,手指幾乎要将佛珠掐出印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