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說這次的幻覺,比之前以往哪一次都更加逼真,這讓原本适應自己怪異之處的伽索西,又重新産生了些焦慮。
聽說不鳴海的海水是深不見底,漆黑一片,是能吞噬所有生命的深淵。
而他身上的這個生物,他以前翻閱的書籍中并沒有見過這樣的,它像章魚的觸須,可又畢竟不是。
伽索西感覺有些頭暈目眩。
原本束縛着長發的緞帶被他扯開,黑色如墨一般的發散落在他的肩頭,如同身上黑色的身影與他交纏的模樣。
他垂着濃密的睫羽,在眼睑上落下了一道陰影,在那金絲邊的眼鏡之後,那雙原本金色璀璨的瞳孔,也像是被薄霧籠罩,顯得有些暗淡。
作嘔犯惡的感覺從他的胃部翻湧而上。
伽索西猛地俯下身,手肘無力撐在洗手台上,水花稀裡嘩啦落在水池中,小水珠濺射在他蒼白的臉上。
看起來清冷又脆弱。
哪怕他沒有聞到任何不對的氣息,可這形成了他的一種條件反射。
身上的觸手,順着他的軀體,劃到了它的臂膀處,尖尾落在他修長且骨節分明的手指上。
那兒有一道小小的傷口,被水一暈開,倒顯得猩紅點點。
伽索西的尾指顫了顫,不知是察覺了傷口後,本能的瑟縮,還是别的原因。
這奇怪的生物仿佛在提醒他,他受傷了似的。
這想法隻産生了一瞬,就被伽索西從自己思緒中删掉。
伽索西摘下眼鏡,擱置在一旁,用冰涼的清水洗了把臉,手上的血漬在碰到水後,被沖刷幹淨,傳來些許刺痛。
伽索西并不是很在意,清水的涼意讓他腦子清明了不少。
而後,伽索西低垂着眼,重新把自己的衣服穿戴整齊,表情認真一絲不苟,把紐扣一個個系起,一直扣到最上面的那顆,遮住了身上的泛紅痕迹。
明明是普通款的制服,卻好似特意為他做了設計,掐出了他的腰肢,腰線流暢顯示出恰到好處的曲線。
最後,他才把那寬松的外袍穿戴好,這讓他看起來像是什麼也沒發生過一樣。
伽索西似乎真的遺忘了自己身上的異常,表現的如同往常一樣清冷克制。
鏡子中照出來的身影,沉靜内斂,透着些許淡漠。
可下一秒,又有新的事情打破了他強行制作出來的冷靜外表。
他打開門後,看見自己房間裡多出了一個人,哪怕他覺得自己适應力足夠強了,可突然面對這樣的事情,仍舊讓他動作顯得遲疑。
那個紅發少女像是好奇一樣,在他房間裡走來走去,像是在自己家一樣自由。
他從未見過這個人。
如此确信的原因,是因為他從來沒見過有誰的頭發是紅色的,這樣刺眼豔麗的顔色,就像是……
“你受傷的傷口不管真的好嗎?”
鮮血一樣。
伽索西表情像是空白了一瞬,不過他原本就冷着一張臉,倒也看不太出來,要不是小觸手還貼着他的腰腹輕輕揉蹭,也感覺不出他的僵住。
‘幻覺與我對話了’
伽索西腦子裡閃過這樣的句子。
以往的幻覺總是非常醜陋的,惡心讓人難以接受,他看多了總是覺得頭暈目眩,可這次倒是與之前都不同。
面前的少女身穿一條寬松的白色長裙,沒什麼裝飾顯得簡單極了,可在她身上,似乎也不需要什麼裝飾。豔紅的頭發被她随意盤起束縛在腦後,隻留有幾縷俏皮的發絲垂在兩頰邊。
而她就那樣注視着他,像是一道來自遠方的凝視。
伽索西瞥開了視線。
并非是認為對方長相醜陋,相反,這個幻覺很好看,她面容精緻,狹長的眼眸中透着一股漫不經心,可看着他時卻又顯得格外專注深情。
但無論如何,這也不過是一個幻覺罷了。
幻覺可以欺騙他的五感,可是無法操控他的身體。
換而言之,幻覺産生的東西在伽索西眼裡,就像是兩個平行空間的存在,隻是在某一瞬間交彙了,讓他看到并感知到了,可實際上他的動作與反應,都是他自己産生,而非幻覺直接控制了他。
所以,哪怕幻覺可以欺騙他的五感,也沒有辦法在他完全漠視的情況下,對他做出什麼事來……
等等,為什麼她……
伽索西面上名為冷靜的面具被打破,雙眼都睜圓了些。
是幻覺進化了,還是他腦子裡居然會想着這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