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天氣好,晏青瀾兩人是最先到的,晏秋實跟沒看見謝不言似的,領着晏青瀾往家裡走。花廊盡頭是道弧形拱門,大門與拱門相對,近處的噴泉雕塑,以及大片草坪,大氣的石柱,每處景觀都恰到好處。
晏青瀾邊走邊感慨,不愧是主角家,住得是挺講究。
玄關處,晏秋實給晏青瀾遞鞋子,灰色淺格紋棉拖,與他腳上那雙藍格棉拖是同款,等謝不言再去拿鞋時,隻剩下雙全白拖鞋。
謝不言默不作聲将鞋子換上,心裡說了句幼稚。
這種區别對待以往他或許會不舒服,十分在意,如今覺得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小打小鬧罷了。
聽見動靜,晏母從飯廳走出來,今日是家宴,她便穿得随意了些,一件灰色流蘇羊絨裙将她氣質襯得低調優雅,順滑的頭發披散肩頭,整個人如出水芙蓉,氣質淡雅,又多了股飽經歲月沉澱後的穩重。
晏母先是親昵地同謝不言打招呼:“阿言,今天是誰開的車過來?”
聞言謝不言先看了晏青瀾眼,他調整了下站姿,聲音輕慢:“是我。”
晏青瀾剛拿到駕照沒多久,晏冬時便送了他輛拉風的新款瑪莎拉蒂,可把他得瑟壞了,天天開車出門兜風,油門一踩便踩到底,誰坐他的車都害怕。
“你開比較穩妥,”晏母笑道,“昨天去接你,阿瀾說好久沒見你,要親自去接你,還挑了輛他最喜歡的車出門。”
好久不見,親自來接。
被接的本人謝不言情不自禁溢出聲笑,很短的氣音,尾音上揚,很快融散在空氣裡。
隻有離他近的晏青瀾捕捉到了,今天回家他本來就挺忐忑,萬一被人看出皮下換人了,後果無法預料,于是始終有根弦緊繃。
謝不言一笑,那根弦便緊跟着扯了扯。
“我接他是應該的,”晏青瀾搶先一步開口,“畢竟我跟他,新婚燕爾。”
他伸出手,在拍一拍謝不言和攬過他肩膀之間,未預料的身高差使得他選擇拍了拍他的肩膀。
晏青瀾本人也不算矮,然而作為一本合格耽美文裡的正攻,如果身高沒有一八八是要被恥笑的,在這樣的設定下,他站在謝不言身邊便矮了大半個頭。
面帶微笑的晏青瀾暗地裡掂了踮腳尖,好氣,一點兒用沒有。
三秒後他擺爛地放棄了。
謝不言眼尾餘光将這一切盡收眼底,他配合地附和:“嗯,是這樣。”
其餘人:……
你們要不要聽聽自己在說什麼?兩人結婚前夕晏青瀾幾乎是被綁着去的婚禮現場,他真的知道新婚燕爾這四個字怎麼寫嗎?
前段時間晏青瀾還在琢磨怎麼拍好戲,進入娛樂圈成為影帝,這是從相看兩生厭的劇本改為迷霧劇場了?
晏母看不懂這麼複雜的局勢,她朝晏秋實使了個眼色,開口道:“午飯還得等會兒,你謝叔他們還沒到,先讓二哥帶你們去玩會兒吧。”
今日是家宴,兩家人離得近,隔三岔五便會聚一聚,加上晏青瀾跟謝不言又剛結完婚,親上加親,來往走動便更加頻繁,這飯得等謝家人到齊才能開。
晏秋實收到眼色,忙招呼兩人到院子裡喝茶,院子裡蓋了玻璃暖房,裡頭的花草沐浴在暖和的陽光底下,輕盈地舒展枝桠。
從客廳出來,晏青瀾微不可察松了口氣,進了暖房後一點不見外地盤腿坐下,見桌上有雪媚娘,薅過來吃了口,咂巴了下嘴,點評道:“皮做得太厚,包得太瓷實,不好吃。”
“那不吃這個。”晏秋實将那碟雪媚娘與謝不言面前的巴旦木換了個位置,他雙手搭在膝蓋上摩挲,尋思了會兒怎麼起話頭,他選擇開門見山,“這兩天我們也看見熱搜了,是怎麼回事?”
早有心理準備的晏青瀾将雪媚娘最後一口吞掉,抽了張紙巾擦手,他低着頭,半邊臉在陽光下泛着羊脂玉般的光澤。
在他家裡如果出了這樣的事情,他鐵定是要挨打的,不違法亂紀不傷害他人是基本的道德底線。
在長輩面前晏青瀾第一反應當然是乖乖認慫,可原主呢?在這種情況下他會怎麼應對?
他眼睛微微眯了下,努力回憶原主的人設,硬邦邦地扔出句話來:“你們都看見了,還問我幹什麼?”
坐在一旁的謝不言提起茶壺,懸空給他倒了杯茶,他的手極穩,骨節分明修長,陽光下如和田玉般。
“這件事也不能全怪阿瀾。”謝不言垂眸開口,嗓音低緩,“這麼重要的活動,借禮服的表各家都提前對過,沒想到還是撞衫了。”
“阿瀾性子急,從小到大都沒受過委屈,所以才沖動了。”
一句話功夫,茶也倒好了,茶水清透,有股玫瑰的清香,茶室裡喝的花茶,從種植到晾曬全都是晏母親力親為。
晏青瀾偏頭看了對方眼,不錯,這才是互相幫襯的合作關系,謝不言這人能處。
晏秋實身為二哥,哪能不清楚自家弟弟的性子?他無非也就随口一問,并沒有真的指望晏青瀾能給出什麼像樣的回答,不過是走個流程而已,接下來該收拾爛攤子就收拾爛攤子,這些年他都習慣了。
如今台階遞到跟前,晏秋實心下寬慰,張嘴便道:“瀾寶平時連根針都不會拿,怎麼會無緣無故欺負人?我就說嘛,肯定是那個人的問題!”
晏青瀾:……
他懷疑就算謝不言不開口,晏秋實也能自圓其說,将問題推到對方身上。
畢竟,這可是千嬌萬寵的哭包主角受啊!他該住在溫室裡,受不得一點委屈,哪怕犯了錯誤,那也是别人的問題。
有膽子跟原主撞衫,本身就很沒眼力見,他把對方罵到脫衣服又怎麼了?情緒受波動的人不還是他?
設定的魔力實在是強大。
謝不言一點反應都沒有,甚至還氣定神閑喝了杯茶,顯然對這種場面司空見慣。
“總之該道歉還是得道歉,”晏青瀾不習慣颠倒黑白,坦誠道,“我會去找那位兄弟說清楚。”
晏青瀾,主動道歉?
晏秋實仿佛聽到什麼天方夜譚的故事,他怕弟弟去找對方把房子掀了,或者找對方算黑熱搜的賬,到時候事情變得更加難收拾,忙斬釘截鐵地道:“他也配你跟他道歉?哪能讓瀾寶再受委屈呢?我去解決,剩下的交給我!”
晏青瀾被對方這堅定的态度搞得有些懵,他道:”不,還是我去吧。做錯事的人是我,男子漢不能這麼沒擔當……“
”不不不,瀾寶能認識到錯誤就很了不起了,對方想必也會受寵若驚!“
”……倒也不必!都成年了還靠家裡人出面像什麼話?“
”這怎麼能是替瀾寶出面?咱們一家人還分什麼你我?“
謝不言淡然喝茶,對這兩人不想做任何評價。
咔擦一聲,被晏青瀾握在手裡的茶盞裂開細細的紋路。
連根針都拿不動的晏小少爺把茶杯捏碎了。
整個茶室陷入灌了水泥的寂靜中。
晏青瀾忍了半天,實在是沒法兒忽略。
别的也就罷了。
“哥,跟你商量個事。”晏青瀾心平氣和地道,“你能不能,換個稱呼喊我?”
他,一米八的純爺們兒,在家被喊瀾寶,像什麼話?傳出去他還混不混了?
晏秋實頓了頓,從善如流:“可以呀,那喊寶寶吧,以前我們都這麼叫你。如今你長大了,也有自己的想法了。”
晏青瀾:…………
殺了他,就現在。
旁邊傳來熟悉的笑,很輕一聲,像不小心摁到的鋼琴琴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