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承行心想,他應該再打何玉斌幾拳的,最好把他打死才好,何玉斌對他妹妹做的那些事,被打死也不為過。
可是不知怎的,他看着這何玉斌,竟然是再下不去手了……
“我剛睡醒,魇着了。”羅承行啞聲道。
說完,他掙開陳德強的手向何玉斌俯身過去。羅承行的力氣太大了,陳德強一個男人都抓不住。
“哎——”陳德強伸手想幫何玉斌擋。
何玉斌以為羅大頭又要打他,下意識躲閃一下。然而羅承行隻是雙手放在何玉斌的肩膀上,想扶他站起來。
羅承行感受着手下這人瘦到可以摸到骨頭的肩膀以及下意識的顫抖後一怔,心裡一陣說不上來的滋味。
“對不住。”他說。
陳德強呼出口氣,“吓死我了,我以為是出啥事了呢!”
他對其他人擺手,高聲道:“散了吧散了吧,沒事兒!”
何玉斌剛想罵他瞎,看不出來他肚子疼的要吐了?還是看不見他的手都被燙腫了,腳也火辣辣地疼?
然而一擡臉對上羅大頭的視線,他抿着嘴不敢吱聲了。
他也沒惹過羅大頭啊!
陳德強知道何玉斌是什麼性子,天天偷懶耍滑。知青院裡的人不待見他的原因就是現在吃大鍋飯,何玉斌不下地就沒工分,還天天腆着臉來蹭吃蹭喝,糧食都是大家用自個兒工分換的,誰願意讓人白吃?
知青們都是城裡來的讀過書,像山寶村其他人一樣潑辣說話說不出來,倒是背後念叨過幾次,就一直僵着。陳德強出面說過兩回,沒用!
陳德強琢磨着說不準是何玉斌哪惹了羅大頭幾回,可也說不準是睡覺魇着了,乍醒認錯了人?
隻是羅大頭怎麼在知青院睡着了呢?他知道晌午頭羅大頭的妹妹羅芳腳扭了在知青院休息了一會,可能是羅大頭來接他妹妹。
“坐炕上去。”羅承行心裡擰巴。
這是害他妹妹和他家的人,即便下不去手了,他說話也是繃着臉的。
陳德強看着一地的水還有碎了的水壺,“我去找掃帚簸箕。”
說完就拿着角落裡的盆子扭頭出了屋,看樣是要順帶打盆涼水。
“走不動。”何玉斌顫聲說。
他的腳剛一着地,就覺得火辣辣地疼,胃裡也翻江倒海的。
羅承行默不作聲看了他一眼,從後面夾住他肩膀,将他帶到了長炕旁邊。
男人呼吸間有股淡淡的旱煙味,噴在何玉斌後頸,讓他又癢又麻。
“嬌氣……”
何玉斌隐約聽見羅大頭說。
莫名其妙挨頓打,他心裡窩火呢!
何玉斌邊倒抽氣邊想,這一拳至少幾天不能上工了,而且他還要告到大隊長那去,這羅大頭不給他個交代,不給點糧食,這事算沒完!
這會子他似乎完全忘了剛剛是怎麼想算計羅芳的了。
他挨着炕沿坐下。
羅承行蹲下,撸起何玉斌的褲腳,又握住何玉斌的右腳腕。
“疼!”看羅大頭不揍他了,何玉斌嚣張起來,“你使這麼大勁幹什麼?”
羅承行松手看了一眼,發現他一攥,真把何玉斌的腳腕攥紅了。
城裡來的青年之前大都沒吃過苦,沒下過地,眼前這人又是其中頂厲害的,瘦的要命,白的要命,腳腕也細的要命。
“……對不住。”羅承行不由說。
說完他在心裡唾棄自己,他這是咋了?男人就要像個男人樣,哪有何玉斌這樣的?他們山寶村的婦女們都比他像個男人!
他該是最煩何玉斌這種人,更别說何玉斌後來害他家害成那樣,他該恨他……
羅承行小心翼翼把何玉斌腳上穿的膠鞋脫下來,襪子已經被熱水一澆全濕了,因着青年說疼,他又輕輕把襪子一點一點卷下來。
旁的知青也是城裡人,沒有一個像何玉斌這樣窮講究的,每天都要泡腳,所以他的腳不像羅承行,一點味道也沒有。
腳上的皮膚很少見天日,白的過分不說,腳面的血管看得一清二楚。
被水燙到的皮膚呈現紅粉色。
羅承行莫名其妙喉結滾動了一下。
何玉斌支着兩隻腳在炕沿邊,陳德強一手端盆子一手拿掃帚進來的時候就聽到何玉斌說什麼“我和你沒完”“好心還挨頓打”。
再看羅大頭,低着頭不知在想什麼,陳德強看得心驚肉跳,生怕何玉斌惹怒羅大頭再挨頓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