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鎮長霍普回來了!
他還帶來了神祇的恩賜!
霍普努力挺直佝偻的背,滿臉的褶子笑成了一朵花,他唾沫橫飛,中氣十足地向鎮民講述自己見到的種種神器。
什麼不用魔法就能發光的燈,自動計時的煉金表,不需要魔力摁一下就能噴火的煉金設置,香到靈魂都為之戰栗的神奇香水......
種種奇景,簡直讓土生土長的小鎮居民頭暈目眩,昏頭漲腦,好像傳說中那些誤打誤撞進入神國的幸運兒,驚慌失措,誠惶誠恐,坐立不安。
特别是老鎮長還着力描寫了鹿神的寬容,慈悲,溫柔,慷慨,善良......
天啊,竟然是這樣的神......
衆所周知,神沒有善惡。
哪怕自诩光明正義的光明神,都會掀起風浪,降下瘟疫,殘酷的折磨虔誠的信徒,發動對異教徒的讨伐戰争。
可是,神也正是通過這樣的方式來昭示無邊神力,來确定至高無上的權威!
祂給信徒山高海深的恩賜。
祂給信徒刻骨銘心的恐懼。
雷霆雨露,皆為神恩。
新生的鹿神,純白的幼神,尚不懂神明的法則,以溫柔慈愛的面目示人,也沒有展露出蠻橫的暴力,更不曾制造什麼天災,祂甚至對他們沒有任何要求!
這是一尊多麼好的神啊!
這也是一尊多麼讓他們絕望的神啊!
祂無欲無求,所以要用什麼祭品才能讨好祂?
祂不求回報,所以他們要怎樣才能讓祂滿意?
恩深如此,如何能報?
是不是要粉身碎骨,魂飛魄散,乃至舉族覆滅,才能取悅那無私的神明?
老鎮長還在發表演講。
他聲音亢奮,滔滔不絕,似乎沉醉于浩蕩神恩裡,但是細心的鎮民已經發現了,他臉色蒼白,滿臉都是汗,眼神痛苦煎熬地仿佛在承受千刀萬剮之刑。
他站在陽光下,像在地獄裡苦苦掙紮的魂靈。
霍普現在什麼都看不到了。
他行走在一條光明燦爛的大道上。
他親眼見過神國,他還接受了神明的恩賜,所以他是一個多麼幸運的家夥啊!
......他這樣再普通不過的家夥,也配有這樣的幸運嗎?
霍普想過獻上綠野鎮和妖精之森的廣袤土地,這也是之前約定好的籌碼。
可是鹿神拒絕了!
祂說,我很快就要離去了,土地對我而言無用。
鹿神啊!慈悲的鹿神啊!無欲無求的鹿神啊!告訴我們,什麼對您才有用?您究竟想要什麼?
......我們的性命和靈魂嗎?
霍普努力笑着,嘴角高高上揚,用笑容,用動作,用亢奮的聲音來表達他的感激和榮幸。
他不敢低頭,不敢回頭,不敢輕舉妄動。
他确定,當他擡頭,回頭,低頭時,定會撕破那光輝燦爛的面紗,他将看到用腐爛屍體填平的血池地獄。
報信人就是這時候闖進來的。
氣喘籲籲,大汗淋漓,渾身是泥,像是剛和人在泥裡肉搏過似的。
“鎮長,不好了,聖殿騎士團要打過來了!”
“是,是聖彼得主教親自帶隊!”
之前鎮子上都因為黑發黑眼的外貌特征,誤把鹿神大人當成了魔鬼,就有人自告奮勇去跑去附近最大的城市威爾堡向那裡的光明教會報信。
老鎮長霍普後來又派了他去,想要攔住那個報信人。
他也的确攔住了。
可是不知道怎麼回事,光明教會還是知道了這件事。
他跑回來報信的時候,當地的光明教會已經集結了一個一百多人的聖殿騎士團,領頭帶隊的赫然是光明教會在東北地區的主教聖彼得!
他們打出了誅殺邪魔的旗号,整個威爾堡都被驚動了,城主和全城百姓親自為他們送行。
報信人絕望地捂着臉,嗚嗚嗚哭了起來。
“這下鹿神大人肯定要發怒了!”
光明教會的混蛋們死不足惜,可是他們魯莽的舉動卻給綠野鎮帶來了滅頂之災!
人是不會在意自己一腳下去會踩死幾隻螞蟻的。
在神眼裡,人就是螞蟻。
光明教會和綠野鎮,雖然從屬于不同勢力,雖然長相千差萬别,但是在神的眼裡,他們都是螞蟻。
恐怕在聖殿騎士團踏上這片土地的那一刻,綠野鎮也将徹底從地圖上消失。
......
江鹿絲毫不知道外界風雨欲來,他現在郁悶地坐在沙發上發呆。
他不明白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
老鎮長先是對他的商品不感興趣,過了一會兒後,又對他擺出來的東西大呼小叫,驚歎不已,但是偏偏又不肯接受交易,一直說什麼太貴重了他們還不起什麼的,關鍵是這也不是什麼值錢的東西啊。
最後礙于規則限制,老鎮長才勉強拿走了一隻打火機,就這還誠惶誠恐的。
江鹿默默反省:一開始沒有糾正他們對他身份的錯誤認知,似乎是一個錯誤的決定。
現在隻能繼續等瑪德琳拉客上門了。
五隻新房客們現在正在熱火朝天的布置新家。
除了一開始和他談判的長尾山雀和葵花鹦鹉外,剩下的三隻妖精幼崽也都是鳥。
分别是有着五顔六色羽毛的花彩雀莺,通身粉嫩動人的玫瑰朱雀,以及顔色鮮亮酷似毛絨玩具的金頭凱克鹦鹉。
當然,在這個異世界它們都有其他學名。
比起狹小的鳥籠,幼鳥妖精們更中意在客廳的森林裡做窩。
此時它們就在叽叽喳喳讨論要如何改造新房。
白色小肥啾氣勢如虹站在枝頭,伸出黑白色小翅膀比比劃劃道:“地闆不行!又冷又硬!沒有植物!沒有生命氣息!我們要換地闆!”
衆鳥排排坐振翅齊呼,“換地闆!”
......葵花鹦鹉皮皮的嗓門壓倒性的蓋過了其他四隻鳥的聲音。
江鹿:......
被五雙綠豆小眼睛虎視眈眈盯着,真的壓力好大啊。
“......你們想怎麼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