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梓玉笑了一聲。
她那隻腳從地上的人肩膀上往裡側移動,到脖子處時,忽而拿腳踹郭懷盛的頭,男人被踹的頭一偏,鞋上的泥土和臉上的糊狀物混合,他鼻息間聞到一股怪味。
那力道使他癱倒在地上,郭懷盛相當震驚。這人聽不懂人話不成?他都已經說了,她怎麼敢?
面前的少女逆着光,眼珠也被紅霞襯得有點發紅,如晶亮潤和的翡翠,那眼睛直直盯着他。
郭懷盛腦子裡浮現出一個想法——這五公主殿下簡直是瘋子!
“我拿強權壓人?”沈梓玉歪了歪頭,“那你剛才是在做什麼呢?”
郭懷盛被戳到痛處,他有些難堪,被沈梓玉折辱這麼久,他僅有的理智被消耗。男子刹那間站起身,舉起拳頭握緊,郭懷盛竭力克制想給沈梓玉一拳的心情。
沈梓玉笑意不減,“怎麼?大理寺少卿之子光天化日強搶民女,污蔑本公主仗勢欺人,現在還想對皇室後裔動手?”
那車夫立在旁邊,在郭懷盛舉起拳頭時,立刻将五公主殿下護在身後,目光警覺。
雙方對峙良久。
王竹遠也不敢跪了,再乖乖跪着這兩人真要鬧出事,他爬起來,一把郭懷盛拉回去,向沈梓玉賠笑:“公主殿下恕罪,郭兄不懂規矩,不知道這女子是殿下的朋友,還希望公主殿下多擔待,原諒他這一次。”
“我們這就離開,哈哈哈,不打擾您。”戶部侍郎之子暗暗掐了一把郭懷盛,又給地上其他人使眼色,其他朋友們會意,一起鉗制着在爆發邊緣的郭懷盛走。
郭懷盛他不再掙紮,隻是臉上呈現豬肝色,估計這輩子的委屈都在五公主這裡受盡,那情緒無法疏解,顯然不會輕易放棄,估摸着下次還敢再來。
但這裡人多眼雜,也确實不好收拾他,沈梓玉揉了揉手腕,暫時放過他們這一群牲畜。
等纨绔們走了之後,錢蕊已收拾好所有的東西準備回家,她挎着籃子,面向沈梓玉,目光些微憂慮,“對不起,我……”
沈梓玉搖頭,伸手捂住她的嘴,“錢蕊,你沒什麼好道歉的。”
“這件事錯的是他們,你是無辜之人,為何要同我道歉?”
趁着錢蕊呆怔,沈梓玉從對方手上接過她的胭脂籃和包袱,“你家在哪裡?天色已晚,我送你回去。”
“公主殿下……”錢蕊扯着那包袱的一點布料,不想松手,她擰了擰那塊布,低下頭,咬唇道,“您不必這樣,是我連累了您。”
她眼裡含淚,聲音略啞,不想哭但控制不住自己。錢蕊擡手擦了擦臉,“真的。您不必為我出頭,倒給自己惹一身的麻煩。”
沈梓玉沒再強搶她的包袱,而是拉過錢蕊空着的手,那上面還有被郭懷盛踩出的紅痕,沈梓玉暼向那處,輕撫了撫,擡手擦掉錢蕊的眼淚,為了緩和對方過激的情緒語氣放緩,“如果我不為你出頭,還有誰會來救你呢?”
“你是指望那些賣東西的平民百姓?還是希望他們那一群人浪子回頭?”沈梓玉表情很認真,盯着對方的眼睛,“錢蕊,在你需要幫助的時候,不要拒絕我。”
“我是真心希望你來我身邊。”沈梓玉不厭其煩,錢蕊一直哭,她一遍遍擦,“但我也沒必要用這種讓你承情的方法逼你。”
“你被人欺負的那一刻,我隻是很生氣。我不希望旁人肆意侮辱我的朋友。”
錢蕊坐在綿軟的墊子上,馬車寬敞舒适,回憶着沈梓玉剛剛對她說那話時溫柔的眉眼,這處空間内還有淡淡的馨香,應是宮内特用的熏香。
一切都像是在夢境,這原是她這種身份一輩子也達不到的境地,可錢蕊卻能坐在舒适的馬車裡,與對面人同享這片空間。
她面前的人流着這國家最高存在的血液,可是五公主殿下卻沒有自視甚高,與之相反,她是如此的平易近人,她就像太陽一樣溫暖,給人生命力,給予人力量。
錢蕊自那日知道她身份後,與她相處總是很緊張,不知為何這位公主殿下總是來找她,還幫她做許多雜事。
她能直白說出對郭懷盛的不喜,卻拒絕不了這樣美好可親的沈梓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