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淺淺的小巷,剛靠近班康酒館的門口,喧嚣嘈雜聲就傳進了埃利莫斯的耳朵。
酒館正在開門營業,靠牆的長條吧台後兩名調酒師正在忙碌,各色調味酒與基酒的酒瓶在他們手中上下翻飛,袖子高高挽起的服務生端着托盤在桌子間穿梭往來。
屋内,身形魁梧衣着淩亂的大漢們三三兩兩的坐在桌邊,高居木質大酒杯,唾液橫飛的大說大笑,說到激動處重重捶桌也不會引起其他酒客詫異的目光。
不少用長袍兜帽遮掩住身形樣貌的客人坐在桌邊,靜靜的喝酒吃飯,本來應當是相當異樣的裝扮卻不會讓身邊的人多看他們一眼。
即使上午的陽光正格外明媚,但穿過牆壁上方尖頂窗戶的光線寥寥無幾,難以照亮酒館内部的每一個角落。
這座酒館似乎沒有通煤氣燈,挂在牆壁上和擺在每張圓木桌中心的黃色煤油燈兢兢業業的為昏暗的房間補充的光明。
光線的不足并未引來酒客的不滿,相反,這些角落中籠罩在煤油燈下的桌子似乎極受歡迎,幾乎全部坐滿,反倒是窗戶下敞亮的桌子無人問津。
埃利莫斯腳步輕快的踏入酒館時,衆多目光隐蔽的投射到黑發黑瞳男孩的身上。
他年幼、稚氣未退,白淨精緻的臉上幾乎寫滿了不谙世事的天真,即使一身再普通不過的本地打扮,也遮掩不住從小養出的渾身“貴族”氣息
——他與周圍格格不入。
穿着本地平民服飾的黑發男孩在衆多探究的目光中嫌棄的皺了皺鼻子:一群從不在意形象的大漢聚集在一起不知道喝了多少酒——這裡的味道可不好聞。
無視或是充斥着惡意探究,亦或僅僅是疑惑與好笑的目光,埃利莫斯小心的盯着腳下,在黑暗的室内仔細避開了地上的碎渣,來到吧台前。
抱着自己已經空了的杯子,他站在吧台前沉默兩秒,才面無表情的·爬·上長條吧台前的圓形高腳凳。
劃重點:爬。
爬上高腳凳的埃利莫斯默默的又一次給阿斯莫德記了一筆:
都把自己“生”在了西方人種的社會裡,怎麼給自己捏的身體還是自己之前那個東方的體型!?
和自己來之前的身高一模一樣,但在這裡這個身高真的不夠啊!
雖然說現在還未成年,未來還能長個子,但上個椅子都需要爬,他不要面子的嗎!?
從懷中掏出艾德拉太太幫他準備好的小本本。
昨晚埃利莫斯熬夜整理完阿斯莫德塞進腦子裡的文字壓縮包,他終于有了可以和他人溝通渠道。
在本子上寫了一行字,埃利莫斯把翻開的本子連帶手中空杯子一起推向吧台後的調酒師。
一直在低頭忙碌的調酒師并沒有看到本子,反倒是路過的一名服務生湊了上來。
在無數次的工人運動後,工廠主等資本家與愛面子的貴族們從指縫中向底層人們漏下些許福利,夜晚免費的基礎識字課程得以設立。
除此之外,教會開辦的教會學校也會定期開設免費課程。
但對于掙紮在溫飽線的人們來說,白天掙上一條面包的錢已經耗費了他們所有的精力。
夜晚沒有充足的休息往往意味着第二天工作無法順利完成,更甚者會被主家嫌棄,丢掉這份賴以生存的工作。
因此,即使基礎識字課免費,但是識字率依舊不高。
見路過自己最近的服務生毫不猶豫的伸手拿起本子閱讀,埃利莫斯笑的愈發燦爛:
服務生往往吃住都在酒館内,工作從清晨到淩晨,酒館主人通常不會允許他們出門閑逛,按日領取的薪水在扣除住宿費後,微薄幾乎相當于沒有。
不說這滿屋子寫滿了“警察快來抓我”的客人,但看這裡随便一個服務生都識字……
“一杯牛奶或果汁,”那名袖子為了幹活方便而高高挽起的服務生拿起本子念道:
“赫特·艾德拉付錢。”
牛奶和果汁的話一出口,距離埃利莫斯不遠處的一桌上,瞬間爆發出巨大的哄笑。
“喂,艾德拉,那邊有個還沒有斷奶的小鬼找你付奶錢!”
“這是你孩子嗎?啧啧啧,看不出來啊,玩挺大啊,孩子都這麼大了?”
“哈哈哈哈,跑到酒館中要牛奶果汁,這是你教的嗎?你是不是也喜歡喝奶?”
“原來你還在酒館裡賣牛奶啊,愣着幹嘛,快去給那個小鬼端牛奶啊!”
“别忘了給自己也倒一杯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真想不到班康酒館的老闆居然是個還沒斷奶的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