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我家兒子,赫特·艾德拉。”
固定住埃利莫斯手底下編織松散的蕾絲邊,艾德拉太太一邊幫他整理着纏繞在一起的乳白色粗棉線,一邊笑着介紹。
金發少年局促的靠近起居室正中的方形矮桌,走向自己的母親,渾身寫着平民遇見貴族時的不知所措。
“凡勒希先生,日安。”
赫特·艾德拉屈起左手撫右胸,以一種姿勢别扭但盡是少年活潑的禮儀,向埃利莫斯鞠躬行禮後,瞥了一眼桌上歪歪扭扭的短短一截白色蕾絲花邊:
“呃……這是您做的?”
這不是明知故問嘛!
埃利莫斯歪歪頭,定定看着這個金發少年幾秒後,充滿成就感的轉頭看向桌上的半成品,在一旁艾德拉太太含笑的目光中驕傲的揚起下巴。
埃利莫斯眼睛亮晶晶:快誇我快誇我!
艾德拉太太笑的慈祥,毫不猶豫并且真心誠意的配合:“第一次上手就能做成型,小先生真厲害!”
赫特遲疑的再次看了眼桌上歪歪扭扭,松垮的仿佛一拔下固定用的别針就會散架的線團,隻能從材料與一旁的圖紙判斷出那是一截蕾絲的線團:……
他又瞅瞅誇的真心實意的母親,以及圓圓貓兒眼睛滿足眯起的小先生:
……?
“呃,哈哈哈……據我所知,好多女孩子都沒有耐心來編這個,您真厲害!”
赫特瞥過視線,不去看桌上浪費材料的糟心玩意,努力忍住不擡手捂自己的額頭,尬笑兩聲磕巴的應和着。
随後,赫特伸手拿起一旁的水壺,向桌上空杯子中倒水,借此不着痕迹的插到埃利莫斯與艾德拉太太中間,試圖隔開他和自己的母親,并迅速轉移了話題:
“我媽媽的手藝雖然在這附近算不錯的,但遠遠達不到您襯衣上裝飾着的那些的水準,您是怎麼找到媽媽來學編織蕾絲的呀?”
他好奇的側頭,看向還盤腿坐在地上沒有起來的小先生。
埃利莫斯讀懂了他自以為不露痕迹的試探——對一個貴族出現在平民家裡的原因的試探。
但是他這個走丢了的可憐未成年能有什麼壞主意呢?
埃利莫斯理直氣壯的看了回去,并無辜的眨巴眨巴眼睛。
片刻後,他雙手撐着地爬起來,拍拍褲子,繞過看似麻利但實際磨磨蹭蹭在桌邊倒茶的赫特,跑到被赫特隔開的艾德拉太太身邊,挨着滿臉笑意的夫人乖乖坐好。
随後,埃利莫斯老神在在的伸手,拉過茶幾上被金發少年重新倒滿的茶杯,像一隻曬到太陽的貓咪一般,抱着暖暖的杯子抿了一口,幾乎要發出滿足的咕噜聲。
赫特:……
赫特轉身,将手中拎着的水壺送回廚房,深吸一口氣:忍住!不能罵!那就是一個不懂事的小鬼,還是一個麻煩的貴族!
赫特對于貴族小先生的不滿在夜晚達到了巅峰:
艾德拉太太把屬于赫特的房間收拾了出來,自家兒子攤在床上的衣服都收拾出來放在起居室的一張椅子上,鋪上了嶄新的床單被罩,讓埃利莫斯舒舒服服的睡在裡面。
——而赫特憋屈的窩在起居室的窄小的沙發上,隻獲得了一張被替換下來的舊被子。
——埃利莫斯就這樣在艾德拉家住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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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一座大型港口城市,貝魯特的白天是繁華且忙碌的。
埃利莫斯一身本地打扮,抱着一個被精巧雕琢過的木質杯子在貝魯特城中閑逛,時不時喝一口杯中的液體。
他身上的淺棕色衣服是赫特新買來還沒有穿過的。
赫特的衣物對埃利莫斯來說有些大,艾德拉太太幫他将褲腿挽起,用同色系但顔色較深的布條在褲腳處紮緊。
超過手背的袖子也被挽起,并仔細的調整了袖口的褶皺後同樣用同色布條紮住,腰間用深棕色麻布腰帶紮緊。
早上出門前,埃利莫斯站在全身鏡前滿意的轉了兩圈,乖巧笑着向艾德拉太太表示感激:
艾德拉太太的審美真的不錯,手藝也好!
本來應該像偷穿了大人衣服的小孩子的埃利莫斯現在看起來隻是穿了一身較為寬松、方便運動的本地服飾。
貝魯特的城市規劃中,居民區位于距離城市北部,在遠離居民區但靠近科奧波蘇海的港口的區域,彙聚了大量的酒館、歌舞廳、賓館與妓院。
繁忙的港口日夜被船隻填滿,在船舶靠岸休整期間上岸的海盜、冒險家會選擇其中幾家,在裡面飲酒狂歡,将自己這段時間獲得的積蓄揮霍一空。
順帶一提,這裡沒有幾家咖啡廳,咖啡廳大多開在居民區。有着獨特香氣與音樂的咖啡廳在這裡并不受歡迎。
比起需要慢慢品味的咖啡與精緻的餐點,這裡更多的是提供受海盜與冒險家們歡迎的大分量飯菜和大杯廉價烈酒,并且兼職了小規模賭場作用的酒館。
埃利莫斯一路向南,穿過坐落于居民區與商業區之間的政府各部門的大樓,按照早上赫特似乎是無意間提起過多次的方向走去。